一室死寂,肅殺的氣息卻越來越濃烈,好像有兩隻針鋒相對的靈魂在無聲地廝殺,爭鬥。
不死不休。
蕭楚冷冷看著鏡子裡神色掙扎的自己,諷刺道,「你這個廢物做不到的,我會速戰速決,讓她和楚家人九泉之下都能安息。」
那一瞬間,心底撕裂般的疼痛達到極致,讓男人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神色極度恐怖扭曲。
「夏凜梟,許久不見,想蘇蘇了麼?」蕭楚突然諷刺地笑出聲,一寸寸攥緊了衣擺,「你求而不得的女人,我將會垂手可得。」
四肢傳來劇烈的撕裂感,讓他感覺整個人腦袋發麻,痛到極致的時候身體好像要被撕成兩半,理智和感性在體內瘋狂地拉扯。
他想出來!
提到蘇染汐,夏凜梟終於憋不住了嗎?
蕭楚很滿意試探的結果,神色突然平靜下來,只是雙手因為劇痛後遺症還在不斷顫抖。
他從懷裡摸出一支飛天鳳釵,上頭還沾著猩紅的血跡,淹沒了獨屬中宮的萬千榮耀。
只一剎那,體內的躁動就平息了。
像是觸碰到了最傷心和害怕的禁地,那個人蠢蠢欲動的氣息突然就消失在靈魂深處。
夏凜梟在害怕麼?
害怕面對皇后的死,害怕面對自己那顆揉雜了怨憎和深愛的孝心,害怕看到黑暗深處醜陋的自己……
蕭楚狠狠折斷了鳳釵,冷笑罵道:「懦夫!」
這麼多年了,夏凜梟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即便外人再怎麼稱讚他是無堅不摧的大夏戰神,可這傢伙內心依舊脆弱地一碰就碎,經不住一點重創。
幼年的創傷深深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終其一生都無法治癒。
一旦遇到他無法面對的感情重創,這人就像縮頭烏龜一樣毫不猶豫地躲起來療傷以求自愈。
這樣的人,怎麼配繼續活著?
「夏凜梟,很快!我們很快就要見到蘇蘇了……」蕭楚突然一掌拍碎了鏡面,看著碎片裡那張支離破碎又模糊的臉,笑得詭譎又高深,「這一次,你該跟我一樣迫不及待了吧……」
南夷,王都。
明月宮。
「你既是白族叛徒,時隔多年,怎敢貿然出現在明月宮?」月姬慵懶地倚靠在軟榻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下跪的冷峻男子。
看著也就二十來歲,生得粗礪但不失容色。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那雙充滿殺氣和仇恨的眼睛,更難得的是這些洶湧的情緒都藏在隱忍之下,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膽識。
白鷺俯首貼地,恭謹道:「小人自知身份卑微,於法不容,本該消失在故土一生漂泊。但念及父母仇恨,日夜想著重返南夷,希望能以叛逃白族人的身份投入六王子的門下,勢要將白族的奉天長老拉下馬。」
「奉天長老?」月姬微微直起身子,「你的父親當年雖然是受了長老的鞭刑,可最後不是病逝麼?」
「娘娘聰慧無雙,真的相信白族對外冠冕堂皇的說辭嗎?」白鷺冷笑,「奉天長老跟蘭霜聖女勢不兩立,暗中一直覬覦萬年彼岸花,殺我父母不過是為了光明正大地將寶貝占為己有罷了。」
月姬看著他憤慨滿滿的模樣,不動聲色地跟段殊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並未說話。
段殊笑了笑,端起茶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白鷺兄弟,不是我跟母妃不信你,只是白族如今頗受王上信賴,又得王室宗族倚重,跟王后一黨又息息相關……奉天長老的身份,可不是輕易能動得的。」
「正因為他投靠了王后和大王子,我才一定要追隨月姬娘娘和殿下。自然,我要立功才能取信於人,這第一樁功勞就是要讓白族易主,收歸殿下門下。」
段殊微微坐直了,眼神上下打量一圈,蔑視之意藏得很好:「白鷺兄弟,你離開南夷多年,有什麼籌碼能讓奉天長老落馬?我們若是收留你,一擊不中,可是後患無窮啊。」
白鷺沉默片刻。
果然不出王妃所料。
這母子倆從來都是扮豬吃老虎的主兒,其實謹慎聰明又精於算計,不是好糊弄的。
幸好——
「兩位可聽說過無雙閣??」白鷺勾了勾唇,摸出一枚令牌和一張面具,「無雙閣盡在我手……沒點硬實力,我怎敢來貴人面前獻醜?」
多虧王妃早有準備,如此一來,他帶來的兄弟們也就頂著刺客的身份過了明路,以後行事方便了許多。
「曾經刺殺夏凜梟而一戰聞名天下的無雙閣?那個囊入天下殺手的刺客窩?」段殊神色一動,連忙站起身查看令牌和面具,又叫了信任的門客確認真假。
事實讓人震驚又興奮。
「竟然是無雙閣主!」段殊激動地將白鷺扶起來,意外又振奮道,「能夠給予夏凜梟致命一擊的人,果然非同一般。你蟄伏大夏多年,辛苦建立無雙閣,可見意志之堅韌,有你這樣的人鼎力相助,何愁大業不成?」
白鷺頷首,不卑不亢道:「待白族歸順,無雙閣但憑殿下差遣,我只要奉天的命!」
「說什麼差遣,卿蒙受如此大冤,替南夷驅除奸佞也是我分內之事,咱們互相幫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段殊一下子熱絡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許多無雙閣的細節。
白鷺寵辱不驚,對答如流。
不過,說實在的——人心角逐,非他所長。若非王妃提前調教,他還真應付不來這兩隻成了精的狐狸。
論人心算計,王妃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月姬和段殊母子倆雖然半信半疑,但也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收留白鷺在門下。
「報仇不是說說而已,奉天長老的勢力很大,又有王后一黨幫扶,白兄弟可有計劃?」段殊不動聲色的試探道。
他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白鷺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他也不可能貿然得罪白族。
然而,白鷺說出的計劃超乎他想像,雖然冒險,但值得一試,尤其是……
「你居然說動了聖女幫忙?」月姬頗為驚訝,難以置信道,「那可是個難纏的女人,輕易不會摻和政權鬥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