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不論男女老少。
大夏戰神的赫赫戰功,一步一個腳印,全是踏著戰場上的鮮血踩出來的,關於『武』之一道,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
武官沒有,久居朝堂的文官更沒有。
戰王之威,字字誅心,讓眾人不自覺地低下頭,再也沒有了和蘇染汐對喊叫囂的威風。
朱副將頂著全場的異樣眼神,面紅耳赤地衝著蘇染汐單膝下跪,恭謹請罪:「蘇大人,是末將狹隘了。」
「無礙,同朝為官,大家都是為陛下和百姓效力,沒有對錯。」蘇染汐心下一動,萬萬沒想到蕭楚能當眾說出這一番話來。
雖然他一直表現得瀟灑不羈,肆意張揚,可骨子裡還是個封建思想教育下長大的古人,從他之前對宮人和黃主事的態度都能窺見一二。
可蕭楚心裡像是裝了一個籠子。
籠子裡的人像這個時代的每一個平凡普通、思想禁錮的古代人。
偶爾,他也會打開籠子,探出頭來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就像這一刻。
她看著高高在上的蕭楚,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的那種寂寥孤獨感,忽然融化了幾分。
至少,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在真實地影響到身邊每一個人。
她的所作所為是有意義的。
「自古以來,巾幗不讓鬚眉的例子不計其數,孤不希望眾卿身在其位,忘了為官者的初心。」眼見氣氛陷入一片沉寂,夏武帝終於開口收尾了,「蘇侍郎在嶺北屢立奇功,她的每一個恩賞都是自己掙來的。」
「小汐,這一次中秋夜宴,你辦得非常好,方才的歌舞劇表演更是出乎孤的意料!」他看向蘇染汐,又恢復了笑吟吟的慈父形象,「那便如你所求,請蘇相攜相府上下入宗祠為你娘親祈福祝禱。」
「另外,孤特許恩賞,追封你娘親為四品夫人。蘇相與其妻教女有方,兩個女兒都是出類拔萃,是我大夏之福,相府上下,重重有賞。」
蘇相面色不改,恭謹地上前謝恩。
蘇淮寧和蘇染汐各自跪在他身後,面色各異,當著人前卻不敢表現出來分毫異樣。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看著春風得意的蘇染汐,蘇淮寧快氣死了。
四品夫人!
母親身為相府主母,兢兢業業這麼多年,也不過是三品夫人!
那個賤人生前不過是連名諱都不為人知的賤妾,讓她重入祠堂就算了,憑什麼死了還能擁有這樣的榮譽?
她忙活了這麼久,卻只換來一個『第一才女』的牌匾。
實在太偏心了!
奈何蘇相在一旁盯著,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
封賞之後,父女三人才退下台。
「說起戰事,今年嶺北和南境屢起戰亂,」雲妃和劉貴妃相視一眼,主動挑起話題,「多虧了王爺和三皇子,一南一北,護衛邊境,才有我大夏的太平盛世。」
蘇染汐眉眼一挑,不動聲色地和蕭楚對視一眼。
來了!
真正的重頭戲,終於要開始了。
「雲妃說得對,南北兩戰,梟兒和謹言都辛苦了,回京日久,孤一直沒有大加封賞,也是想等到中秋夜宴,借著佳節之喜,再好好封賞你們兩人。尤其是謹言,第一次帶兵坐鎮,就有這樣好的成績,風采不輸你大哥當年。」
皇帝話里話外都是要封夏謹言為太子的意思,眾人心知肚明,自然屏息凝神,靜待三皇子的高光時刻。
有人為戰王惋惜,但看著他坐著輪椅,惋惜也只能放在心裡,不好為他鳴不平。
唯身體健全者,才能繼承大統。
若是陛下沒得選就算了,如今有個優秀不輸王爺當年的三皇子,王爺註定只能退出爭儲的舞台了。
夏武帝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笑了笑,目光落在蕭楚身上:「梟兒自不必說,你在嶺北守衛邊疆多年,戰功赫赫,這一次賑災有功,平叛及時,深得孤心。趁此佳節,孤便加封……」
正要封賞蕭楚的時候,方才帶頭攻擊蘇染汐的朱副將突然帶著幾名將士跪在殿下,義正言辭道:「陛下,末將有奏。」
夏武帝語氣一頓:「愛卿有何話說?」
「陛下,末將要奏告戰王夏凜梟狼子野心,藏兵於嶺北,導致嶺北叛亂,死傷無數。」朱副將呈上奏摺,「這是嶺北叛軍造反的全經過。」
眾人震驚,立刻炸開了。
「怎麼可能?叛軍造反,帶頭平反的可是王爺!」
「就算說王爺管理嶺北不力,都比編造這種鬼話來得好吧?」
「這件事怕是沒這麼簡單,朱副將是劉大人的門生,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狀告王爺,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蕭楚巋然不動:「來,詳細說說。」
看到他這麼平靜的樣子,夏謹言微微皺眉,立刻站出來呵斥道:「朱副將,你好大的膽子!大哥為了嶺北,嘔心瀝血十來年。嶺北是他年少成名的戰場,大哥對父皇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有叛亂之心?」
不少人跟著斥責朱副將,現場一時亂作一團。
朱副將沉聲道:「殿下,咱們大家都被他騙了。以前的王爺或許沒有造反之心,可是如今戰王失去了雙腿,就像折翼的鷹。如果他不造反,那就徹底無緣大位了。」
眾人的喧囂聲一時弱了幾分。
夏謹言搖搖頭:「不可能!大哥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放肆!」夏武帝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朱副將,你可知道污衊皇子是什麼罪?若你沒有證據,僅憑一封莫須有的奏摺,幾句膽大包天的廢話……孤就是誅你九族也不為過!」
朱副將義正言辭道:「陛下聖明,末將冒死請奏,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惟願朝廷能肅清內賊,還我海晏河清。」
他讓人將兩個看不出樣貌的人抬上來:「這兩位,一名是嶺北叛軍的頭目之一,賀四。一名是南邊落水村的老婦。」
「王爺明明已經把人俘虜了,按規矩需要將犯人押送刑部覆核,查明叛軍作亂經過,上呈陛下,公告天下。可是嶺北叛軍被俘之後,其餘頭目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暴斃,」
「這賀四本該死在嶺安城大獄裡,好在蒼天有眼,他詐死逃脫王爺和其手下的牢籠,一路秘密逃回京,因為重傷耽擱了不少日子。他手上有叛軍五人和北蠻大王子塔慕裡應外合的證據。」
蔡永站出來駁斥道:「就算這幫叛軍和北蠻通敵,那也不能栽贓給王爺啊。」
一堆忠心夏凜梟的武將也跟著出來聲討。
兩方差點吵起來。
賀四這時從身上拿出一疊染了血跡的陳舊通信稿,「陛下,這些是罪臣等奉命與塔慕大王子通信往來、製造叛亂的證據。」
滿堂瞬間平靜下來,目光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