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關向遠來說——
王方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是有身份象徵的超級考古界大佬,在龍滬省聲名很響,時常出入上流社會,與那些大富豪都有說有笑的。
他能僥倖見上一面,都與有榮焉,王老居然還勉勵自己,那就更不得了了,值得在朋友圈炫耀吹噓好幾年了。
不想,這個被自己多番拒絕甚至厭煩的傢伙,居然與王方瞳熟識,後者更主動送出價值十萬八萬的見面禮,不得了。
最關鍵的不是王方瞳紆尊降貴,而是他自降輩份,主動喊徐帆為「小友」,以平輩論交。
這就不是榮幸了,而是榮耀!
要知道,即使中海市首富陸晨農這樣的大佬,坐擁財富過百億,卻還是在王方瞳面前規規矩矩地持晚輩禮。
而徐帆,卻能享此殊榮!
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關向遠內心的震撼,突突突地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而王方瞳的四位同行者,亦睜大著雙眼看著這幕,只覺不可思議: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竟與王老「稱兄道弟」,簡直破天荒!
這四人里,有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身西裝革履,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身姿挺拔氣宇軒昂,看著頗為不凡。
男子與一名婦人親密地手挽手,應該是對伉儷,在外面都這麼甜密,可想兩人平素恩愛著對方。
走在最後的是兩名壯年男子,三十上下,一身名牌西服,肋間夾著昂貴的皮包。
他們的身份,也不可小覷,是一家上市的大型網際網路公司高層,中年男子是董事長,女人是董事長夫人,兩名壯年男子是公司的大股東。
這四人好不容易約上王方瞳,主動過來拜訪,目的也簡單,由於公司資金鍊斷裂,急需外部資產注入,於是決定變賣早年收藏的一批古董。
因為想儘快出手,是以需要一個很有說服力的公證人,而王方瞳的鐵口直斷,是出了名的,但凡由他掌眼的物件,是真是假一斷便知。
可以說,王方瞳這個名字,就代表著火眼真睛,代表著如假包換。只要找上他,任何東西都逃不出其法眼。
一旦走眼,那豈不幾十年的名聲都因此毀於一旦。
所以,王方瞳見他們,自然是要擺身份的,而且接不接活,還不一定。
好在幾人態度夠尊敬,所以交流還算順利,一番接觸下來,王方瞳本人其實並沒什麼架子,相反還儒雅隨和,沒收中年男子的大禮,直接就應下了要求,讓對方把東西送藏玉樓來。
方才幾人是剛在大酒店吃完午飯,然後送王方瞳回藏玉樓,古董就在貨車上,馬上就能送來鑑定。
不想,見到了這一幕。
幾人心中驚訝的同時,一邊猜測著徐帆的身份,一邊暗自記下了徐帆的名字和樣貌,準備回頭查查他的來歷。
王方瞳接著道:「徐帆小友,好不容易碰見一面,現在時間也還早,乾脆來我藏玉樓小坐一番,喝口粗茶?」
徐帆笑著回絕道:「王老,我此刻怕是沒這個心思。」
「哦,是碰到什麼麻煩事了?說來聽聽,我說不定能為你排憂解難呢。」王方瞳一愣,居然徐帆也有鬱悶的時候。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看上的寶貝,一尊青銅鼎,被王老的這位學生給捷足先登了。他剛十六萬買下來,我願出三十八萬買入,他還是拒絕了,我正苦惱著呢。」
「這樣啊,我聽明白了,我來看看到底有甚稀奇。」
王方瞳轉身走到關向遠面前,看向了他手上的青銅鼎。其實這鼎一開始他就看到了,但因為巧遇徐帆,所以就忽略去觀察了。
關向遠內心不由忐忑起來,這事居然引來了王方瞳。如果他看上了,自己該怎麼辦?是成人之美還是死摟著不放,堅持發大財的心思。
兩個選擇,都很為難,但他必須做出決定。
賣的話,總感覺心頭肉被人給挖了一塊,血虧!估計幾十萬就沒了,他得奮鬥多久才能掙到這個數字啊。
可不賣,就顯得不識抬舉了,得罪業界大佬,以後還怎麼混?
一旦王方瞳有心整他,他絕對舉步維艱,走哪跌哪。
一時間,關向遠心情複雜,不知怎麼辦。
王方瞳仔細看了幾眼,沉吟少許,很快心中就有數了,平靜看著關向遠,問道:「叫關向遠吧。」
「是的,王教授。」關向遠恭敬道,聽得出聲音很緊張。
「不用緊張,我又不吃人。」王方瞳搖了搖頭,又道:「這個青銅鼎,你是十六萬買的嗎?」
「對的。」關向遠忙不迭點頭。
「小關啊,聽我一句勸,徐帆小友都加了二十二萬,你不妨賣他吧。」王方瞳直接這樣說道。
「王教授,這……我……我……」
關向遠沒想到王方瞳這麼直接,吃相毫無掩飾,心裡不由很不爽,把我當什麼了?說讓我賣就讓我賣!
瞬間,在關向遠心裡,王方瞳的地位直線下降,從一德高望重專業知識精深的業界前輩,變成了沽名釣譽巧取豪奪的文化流氓。
開口就強迫自己,一絲臉面都不顧了?
他咬緊牙,審時度勢,感覺到很是不妙,看樣子自己如果拒絕,恐怕會離不開這裡。
畢竟,一開始王方瞳就對那叫徐帆的青年說,這裡是他的地盤。
他心裡憤怒,艱難抉擇著……
王方瞳哪想到關向遠居然對自己生出了這麼大誤解,要是知道的話,他只想說:這什麼人啊。
在他看來,這尊青銅小鼎,放在市面上再怎麼賣,都賣不上38萬的高價。所以,他其實已經很給關向遠面子了,沒直接點破。
見關向遠陰著臉沒有決定,王方瞳嘆了口氣,只得點破:「小關,其實這小鼎撐死了二十五萬,徐帆小友財大氣粗,你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聞言,關向遠不由一驚,從怨恨中回過神。
他目光落在鼎上,露出思索之色。
王方瞳敢這麼肯定,應該是錯不了了。而且,對方沒必要為了一個鼎,而搭上數十年來響噹噹的名聲,如果是的話,也太不明智了。
關向遠想明白後,不由內心羞愧不已,暗恨自己狗屁玩意,居然對大學時的偶像有這麼多負面想法。
「王教授的話,學生相信。」關向遠放開摟住阿紫的手,走向徐帆,不但沒有了方才那副神氣,還帶著幾分恭敬和忐忑,道:「徐先生,剛才的價碼還作數嗎?」
王方瞳點破了鼎的實際價值,他覺得,徐帆趁機壓價也是正常。
不過,徐帆才懶得為這點小錢爭辯,平靜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請你相信我,我沒騙你,這銅錢很不祥,只會害人。這樣吧,看在你是王老學生的面子上,我不但不壓你價,還給你多加兩萬,四十萬買下這尊青銅鼎和這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