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這些難民,徐逸進了神鹿城。
此時的神鹿城卻不再是一座經濟之城。
大街上來來往往全是祈願士兵,戒備之森嚴,那種緊張的氣息,任誰都能感受到。
酒館裡,徐逸點了些吃的,默默吃著。
從其他人的竊竊私語中,徐逸知道了祈願的現狀。
祈願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強烈的戰爭。
秦蘇烈死了,祈願諸侯,就剩下了天源王劉大,以及自封的太傅,曹鼎天。
二人以起源河為界,打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曹鼎天兵強馬壯,手握三百萬精兵,掌五十多位宗師強者,還有九位謀士組成的智囊團,出謀劃策不斷。
劉大這邊,有國主遊牧為其正名,站了大義,萬民支持,秦蘇烈的兵大部分投靠了劉大,整合也是近三百萬的大軍,從荒野里挖出十一位宗師境強者,合起來將近六十人,只是謀士略少,徐家傳人徐束,是劉大的頂梁支柱。
默默吃完,用金沙買了單,徐逸背負行囊,平靜出發。
祈願如何,他沒資格管,也懶得管。
一路,朝著燕京城方向。
過了南丘城、過了伏羲關、過了一路荒蕪。
這路上,一批又一批的難民,朝著祈願腹地城池而去。
拖家帶口,面黃肌瘦,衣衫破裂,搖搖欲墜。
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下,再也站不起來。
有人仰天大哭,一頭撞在石頭上,或者跳下祈願河。
也有人淚流滿面,要賣年幼的兒女。
天下興,百姓苦。
天下亡,百姓苦。
徐逸憐憫他們,卻沒有給出一粒金沙或者糧食。
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有三,就成了萬。
徐逸幫不了誰。
默默前行。
驟然,停下腳步。
前方有搔亂發生。
群情激奮中,喝罵不斷。
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泛著憤怒和猙獰。
而他們圍住的人,一身白裙。
「你們還是人嗎?我已經散盡了一切!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
是那個在荒野山坡上『救了』徐逸的女子。
她憤怒得臉色漲紅,眼中泛起水霧。
手中緊握著一把古樸的長劍,才護了自身的周全。
那雙泛著水霧的眸子裡,看著這些憤怒而猙獰的難民,滿是不解。
她覺得這些難民可憐,所以她花了不少錢,在附近的糧庫買了很多糧食,分給了難民。
不僅如此,還給錢。
一人一桶米,一人一粒金。
難民太多了。
多到讓她不敢相信。
多到她耗盡了身上所有的錢財。
然後,沒領到米和錢的難民憤怒了。
「憑什麼他們有,到我了就沒有?你身上肯定還有錢,拿出來!」
「我原本可以早些進城的,就為了排隊,耽擱了時間,現在你告訴我沒有了?不可能!」
「沒錢假惺惺做什麼好人?看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肯定家境很好吧?把她綁了,讓她家裡人拿錢來換!」
「對!」
洶湧的聲音喧囂了四方,卻碎了女子的三觀。
更讓她茫然的,是一些領到了錢和米的人,也來罵她。
「我的米被搶了!錢也被搶了!我老公也被打死了!你個天殺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害死我老公了!我要你償命!」
「我孩子快被噎死了!你為什麼不給點水?」
「有衣服嗎?再給點衣服啊!」
「……」
女子握劍的手抖得厲害。
這個世界怎麼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徐逸走了過來。
他蠻橫的擠開了人群,走到了女子身旁,在她呆愣中,奪過了她手中的劍。
然後,徐逸拉著她的胳膊,帶她往前。
「不准走!」
噗!
長劍揮舞,鮮血飛濺,一人倒地。
「還敢殺人!你個天殺的!有本事你把我也殺了!」
噗!
長劍再舞,鮮血濺了五步。
「你敢把我們都殺了嗎?」
嗤嗤嗤……
一劍穿了三人的胸膛。
萬眾駭然的目光里,徐逸乾脆利索的抽出長劍,拉著已經呆愣和麻木的女子繼續前行。
沒人再敢擋在前方!
二人所到之處,難民紛紛驚慌讓出了一條道。
直到走出了難民的包圍,越走越遠。
女子失魂落魄,茫然的跟著徐逸。
半小時之後,她眼中掉了眼淚。
「為什麼?」
徐逸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人心。」
「我不懂……」
「再走走就懂了。」
徐逸將長劍還給了她,繼續踏上自己的旅途。
千里之地,用腳丈量。
殺聲陣陣。
徐逸從遠處的高山上,看到了戰場。
看到了染紅的土地與河水。
眼神淡漠如初。
終於,徐逸走到了燕京城地界。
他踏上了山路。
當初怎麼出來的,徐逸就怎麼回去。
站在山壁前,徐逸雙手掐訣。
山壁上漣漪盪開,徐逸邁步走進去。
眼前,是昏暗的通道。
仿佛走了一生。
當徐逸出現在仙雲澗底,他摘掉了頭上的蓑笠。
微風一吹,滿頭白髮輕輕飄揚。
徐逸嘴角帶起了笑意,眼神變得恍惚。
一步,一步。
徐逸繼續前行。
仙雲澗下,風景依舊,鳥語花香里,充斥著寧靜與祥和。
田坎上,徐逸停下腳步。
左右良田,有綠油油的秧苗。
呼……
一陣勁風吹拂。
徐逸眼前出現一個老者。
他看著徐逸的白髮,老臉上泛起了慌張。
以手為筆,以虛空為紙。
「小主呢?」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她。」
徐逸平靜道:「她被人帶走了。」
老者五官扭曲起來,滿面的猙獰殺意。
「北方神國,在哪裡?」徐逸問。
「呃~」
老者的喉嚨里,發出歇斯底里的聲音。
他一掌拍來。
徐逸不閃不避。
噗!
徐逸的胸膛凹下去了一塊。
鮮血從嘴角流淌出來。
他沒退半分。
老者還想繼續對徐逸出手,可第二掌卻沒落下來。
他痛苦的捂住了腦袋,仰著頭,跪在地上,發出了如厲鬼般的嚎叫。
撕心裂肺。
「對不起,我會把她找回來……」
「呃呃呃……」
老者不管徐逸,仰天悽厲的嚎,老淚縱橫。
徐逸邁出腳,從老者身旁走過,朝著那木屋走去。
一步,一血。
「哞。」
一頭老黃牛從溪旁的木屋裡鑽了出來。
牛眼裡看到了徐逸,撒歡似的跑來。
近了之後,卻停了下來。
它看到了徐逸嘴角和胸襟上的血跡。
歪了歪頭,輕輕的,試探性的,哞了一聲。
徐逸微笑伸手,摸了摸老黃牛的腦袋。
「老黃牛,你胖了,少吃點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