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雙錘落地。
他咧嘴笑了。
「我王,你沒死吶。」
身後眾宗師齊齊往後退開,與虎猙拉開距離,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
「閻亡率朱雀軍,參見我王!」
「海東青,率水魂軍,參見我王!」
「薛蒼率影刃軍,參見我王!」
徐逸眼前,南疆萬餘精銳,齊齊右手高舉握拳,整齊劃一抵在心臟處,單膝跪地。
每個人眼中,都浮現淚花,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欣喜欲狂的笑容,以及那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激動。
三軍的精氣神,不一樣了。
有徐逸在,就有信仰。
徐逸輕描淡寫,不怒自威:「三軍休息,閻亡薛蒼海東青,以及虎猙,進會議室開會。」
「喏!」
徐逸又喊:「狼刀何在?」
「在!」
狼刀如炮彈一樣衝出,落在地面,右手握拳抵心,恭敬跪拜。
「罰你的字寫完了?」
眾人一臉好奇。
狼刀面如土色:「我王,能不能私下說……這麼多將士看著呢……」
「怕丟臉?那你寫完了嗎?」徐逸問。
狼刀五官扭曲:「啟稟我王,『一百十三歲』五個字的繁體已寫千遍,二的繁體字不會寫,三百個混蛋沒一人願意告訴我!現在就缺二了!」
這一聲大吼,飽含無盡的委屈和哀怨。
徐逸沒忍住笑:「你身上從來不缺二,罷了,算你過關!」
「哈哈哈哈……」
千軍大笑,笑聲震天。
伏羲關外的一座矮山上,涼亭里,白衣憑欄而坐。
看著看著,嘴角浮現笑意。
徐牧天的兵,沒讓她失望。
管中窺豹,可見南疆的確很強!
而能夠締造如此強悍雄兵的南疆之王,這個男人,自然不同凡響。
「白衣姑娘。」
清脆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白衣側頭看去,紅葉一襲大紅紗裙,本就傾城的容顏,微點紅妝,長發烏黑柔順,眉心處一朵紅蓮悄然綻放。
一雙長腿在紅裙下若隱若現,步伐款款,如畫中仙走出,讓人賞心悅目。
白衣微愣了一下,下唇輕咬。
她是示威來了。
但緊接著,白衣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
示威,意味著她有覺得自己對她有威脅。
氣定神閒,白衣起身。
「你是七品的宗師強者,怎麼能穿這麼簡陋的粗布衣?咱們女人家,無論實力多強,終歸還是要稍稍打扮一下才行,我那有些好看的衣裳,一起去看看?看上喜歡的,就送你了。」
白衣問:「為何打扮?」
紅葉詫異道:「白衣姑娘沒有喜歡的人嗎?」
這瞬間,白衣眼前浮現出徐逸的臉,以及那句『你眼裡有我』。
殊不知,在那一刻,白衣也從徐逸的深邃眼眸里,清楚的看到了她自己的輪廓。
「或許沒有吧。」白衣道。
紅葉精緻的秀眉就微微挑了挑。
或許沒有?那就是有。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有喜歡的人,自然該讓他看到最美的自己,會化妝嗎?我教你。」
白衣搖頭:「不會。」
她不會說謊。
琴、棋、謀、畫、武、陣、醫、茶、酒、花,她幾乎都會,但化妝,沒學過。
女為悅己者容,她當然知道。
以前沒有悅己者,不需要化妝。
更何況……
從溪水裡看自己,白衣也覺得沒必要化妝。
「無論是隱居深山,武道至強,還是沙場點兵,女中豪傑,身份各不相同,但說到底,本質上都是女人。」
紅葉正色道:「女人為水為柔,其他男人的心思自然不用在意,但心儀的男人,還是喜歡看到你的美好。」
白衣若有所思,心道:「這就是徐逸讓我二人獨處時,不易容的原因嗎?」
紅葉並不知道白衣的想法,繼續道:「比如我王,我與他朝夕相處多年,到哪他都喜歡帶著我,我要是一直浴血廝殺的樣子,怎麼能讓他喜歡呢?所以這好看的衣裳,以及化妝的本事,就變得格外重要……」
白衣靜靜的聽著。
「你以後肯定也能遇上一個眼中有你的男人,到時候為了他,你也得化化妝吧?走吧,我們去挑挑衣服,化化妝……」
白衣歪頭:「紅葉,你說,女人為什麼一定要有個心儀的男人呢?」
紅葉想了想道:「韶華易逝,紅顏易老,內心再強大的女人,也會有疲憊的時候,午夜夢回,也會覺得孤獨和寂寞。」
「是這樣麼……」白衣略顯茫然。
四年的仙雲澗底獨處,除了一頭老黃牛,以及偶爾為她採購生活所需物品的老僕人,白衣從未真正意義上接觸過其他人。
有時候,她確實也睡不著,會在晚上,從仙雲澗底出來,坐在那橫亘兩座山的鐵索上,抬頭看著天空上那輪明亮而皎潔的月。
天地間,唯她一人。
那種感覺,或許就是孤獨吧。
「女人這一生,若是沒有一個欣賞自己的男人,數十年後,人老珠黃,回首往昔,是一種遺憾。」
白衣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你要富可敵國的財富嗎?」紅葉問。
白衣搖頭。
「那你要天下共尊的權勢?」
白衣又搖頭。
「或者你想天下生靈為你心馳搖曳?滿足虛榮心?」
白衣還是搖頭。
紅葉便正色道:「這就是了,你需要的是一個堅強有力的肩膀,可以讓你安心依靠,就如我王,是我的依靠。」
白衣沉默半晌。
也思索了半響。
那個傷痕累累,卻嘴角勾笑的男人。
那個本是一方王者,卻願意劈柴燒火,犁田鬆土的男人。
那個會跟一頭老黃牛玩心機,只為了騎一騎牛背的男人。
那個伸手撫摸她頭髮,令她心顫的男人。
那個要在危機關頭帶自己一起跑的男人。
那個鐵骨錚錚,卻背負著血海深仇,會落淚的男人。
那個要她抱,不然就抱她的男人。
那個一人一槍,面對千軍萬馬,一招破敵的男人。
那個說自己眼裡有他的登徒子,撥弄她心弦的男人。
那個說自己是他南疆的人,跑不掉的霸道男人。
良久,她展顏一笑。
這個男人,臂膀夠強壯嗎?
紅葉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如果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對白衣說這樣一番話。
白衣懵懂而朦朧,在此之前,還沒弄清楚自己心裡對徐逸是什麼感覺。
但紅葉這番話,無疑是點透了白衣的心。
她親手,為自己樹立起了一個永遠無法戰勝的敵人……
「紅葉,謝謝你。」白衣認真道。
紅葉微愣,依舊不知道白衣心中所想,微笑道:「那……去看衣服?我教你化妝?」
「好。」白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