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聲音溫柔，如同鄰家大姐姐的張梅，此刻說出的話讓葉凡心頭一涼。
因為張梅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仿佛真覺得真是一種恩賜。
葉凡嗓音嘶啞：「張師姐，他們……是人啊。」
張梅表情詫異，卻耐心解釋：「雖然用凡人鮮血煉製的補血丹，不如妖獸或天地靈株的效果好，但師弟放心，質量不夠數量來湊。」
葉凡沉默。
少許後，輕聲問道：「張師姐跟孫長老也吃過嗎？」
「自然是吃過的，咱們白雲宗……哦不，整個上界的中小宗門都是這麼修煉的，沒什麼大問題，師弟儘管放心。」
「……」
葉凡無聲的笑了。
這上界還真特碼的是蠻荒之地啊，哪怕過了十萬年，依舊如此。
哪怕是在下界。
像血刀門、血運閣、無極劍門這種以凡人煉製法寶、採補的宗門，都得是偷偷摸摸的。
可在上界，一切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仿佛本來就該如此。
甚至他的兩次詢問，都被張梅當成了擔心凡人煉製的補血丹效果不好。
本來溫柔的師姐，和善的孫長老，氛圍和諧的白雲宗，在這一刻都變得那般恐怖滲人。
「師弟可是不滿意這批？」
張梅自顧自道：「也是，這擺在最外面的凡人，煉製的丹藥都比較一般。最裡面還有嬰兒，少男少女，孕婦，以及有些靈性的凡人，李師弟你都可以挑選。」
說完。
張梅看到葉凡臉色變得難看，後知後覺的驚訝道：「李師弟，你……該不會是心疼起這些凡人了吧？」
葉凡還未說完，張梅便噗嗤一下笑出聲：「李師弟，沒想到你還挺心善的。你啊，別多想，入了白雲宗，便是踏上了求仙長生之路。你與這些凡人，早已劃清了界限……你就當他們是豬狗牛羊雞鴨鵝，也可以是螻蟻，是花草，是卑賤的塵土。」
「張師姐。」
「嗯？」
「你修煉前，是凡人嗎？」
「自然不是。」
張梅神色意味深長：「在咱這上界，仙凡有別，凡人是沒有資格也接觸不到修煉之法的。像我祖上，世代皆是修士，我入宗前便是鍊氣境。」
「所以李師弟，你一定得把握住這次機會。」
「人這一生，能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並不多。凡人中，只有寥寥無幾的幸運兒，才能改變自身命數。」
「若非咱師父跟宗主出身卑微，加上師弟你確有修行天賦，他也不會將你收入門下。否則你——跟你的後代，大概率會成為這卑賤的人畜，給他人做丹。」
「……」
葉凡輕聲道：「張師姐，成為修士，便能擺脫做丹的命運了嗎？」
張梅理所應當的搖頭道：「也不能擺脫。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浮游物。在大神通修士眼中，我們跟眼前這些人畜並無區別，也是可以隨手宰殺的豬狗。甚至強如尊者境的李不晚，僅是因為純陽之體，便被整個上界追殺……」
頓了頓，張梅繼續道：「李師弟，這便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不論凡人，還是修士，都是如此。你在山中多年，嘗盡人間冷暖，難道還未悟透這個道理？」
「悟透了，只是想不通。」
「傻師弟，以後習慣就好了。」
張梅溫聲道：「哦對了，師父囑咐，你還可以在外門隨意挑選幾個鍊氣境女弟子做侍女，等你境界高了，侍女也可以再換。」
「能選師姐嗎？」
「……」
張梅一愣，攏起耳邊碎發，輕笑道：「能選，但師姐我可是內門弟子，師弟你至少得成為更高一階的宗主弟子或者少宗主，境界還得比我高，才能挑師姐伺候你。」
「我有個朋友，她肯定會喜歡這裡。」
「哦？」
張梅頗為詫異。
她記得這個師弟是個孤兒，從小就在白雲山脈里討生活，哪來的朋友？
但張梅並未細想。
畢竟來自命宗的問道強者，將李長生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若有問題早就帶走了。
此刻頷首道：「師弟，挑選你中意的煉丹材料吧。要儘快些，聽說宗主正在閉關突破，今晚便要將此地所有凡人全部煉化。今日不選，便要再等上數月了。」
葉凡本來是不想選的。
聞聽此言，點頭道：「那，去裡面看看吧。」
養畜原很大。
大到元嬰境的張梅，帶著葉凡飛了足足五分鐘，才到深處。
葉凡心情越發沉重。
他不知道這裡有多少人，但他能救的，卻只有寥寥百人。
果然。
越到深處。
被囚禁圈養的凡人精神越好。
這裡不再臭氣熏天，食物也不再拋灑在地面，而是有專門的碗筷，甚至還有可以遮蔽軀體的衣服。
雖然只是破破爛爛的麻布，但保留了他們作為人的尊嚴。
並且在看到有人飛來時，這些凡人眼中有恐懼，有懼怕，知道向後躲。不像最外圍那些凡人，麻木到已經不在乎生死。
忽的。
葉凡瞳孔一縮。
他一個靈氣牢籠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群年輕女子，雖然披頭散髮狀態不好，但能看出來她們底子很好，只要收拾乾淨就都是美人。
人群中，有一個女子抱著雙膝坐在地上，怯怯的抬頭向上看，與葉凡目光對視的瞬間，立刻驚慌的挪轉目光。
「師姐，我要她們。」
葉凡向下一指：「但我不用她們煉丹，讓她們伺候我。」
張梅順著葉凡手指看去，皺眉道：「李師弟，師父他說過了，你可以隨意挑選鍊氣境的外門女弟子做侍女，這些凡人女子——」
「師姐，我要她們。」
葉凡盯著張梅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每一個字都重如萬山，壓的張梅噤若寒蟬。因為她從這位師弟眼中，感知到了恐怖殺意。
仿佛只要她敢拒絕，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