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沉默。
妖族一共才十六位妖祖。
除去死的，重傷的，去了上界的，還在下界的妖祖屈指可數。
可以這麼說，鮫人老祖基本代表了下界的戰力天花板，她的一次出手機會，能讓下界很多大勢力忌憚到夜不能寐。
用在葉芸身上，的確不太值得。
但。
那可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呀。
父母因意外離世，葉凡跟葉琳來到二叔二嬸家生活。
無能叔叔，惡毒嬸嬸，表面和睦背後嫌棄的姐姐什麼的，根本不存在。
葉凡跟葉琳沒有受到哪怕半點兒委屈，二叔一家是真心將他們兄妹當作家人對待。
和睦。
幸福。
榮辱與共。
所以葉凡抬起頭，認真道：「前輩，晚輩仔細想了想，您的一次出手機會的確珍貴。若留著，可能以後會有大用處。」
南宮問秋並不意外，隨口問道：「所以，你打算放棄了？」
「不，深思熟慮後，我更覺得要用在我姐姐葉芸身上。」
「……好。」
南宮問秋深深望了葉凡一眼，眼中第一次覺得這人類小子不是那麼討厭了。
雖然坑騙自家那單純的孫女，但對身邊人是真的沒話說，讓他與婉兒結下這一份因果，或許不是壞事。
「你現在有兩種選擇。一，老婆子將葉芸拽入夢境，讀取翻閱她的全部記憶，替你找出原因，但她的記憶可能有殘缺或錯漏之處，最終結果不一定會準確。二，進入她此刻的夢境，老婆子與你同去。」
「不能都要嗎？」
「……」
南宮問秋頓時不想搭理葉凡了。
她收回剛才的話，這小子依舊很討厭，真當編織夢境這件事很簡單？
像她。
每一次出手都是在透支。
若非看在那魂茶溫養了孫女魂魄，能讓南宮婉早日脫離冰棺的束縛並重塑肉身的份上，她是絕對不可能幫葉凡的。
葉凡也明悟這個道理，知道自己有些不知死活了。
真噹噹年血染青丘妖山，殺到妖族四分五裂的南宮問秋，是可以與之討價還價的良善之人？
短暫思索過後，葉凡沉聲道：「第二個吧。」
南宮問秋沒再說話，只是招了招手，葉凡頓覺眼前風景變幻。
但。
一片漆黑。
什麼都看不到。
哦不對，能看到身側那依舊坐在藤椅上搖搖晃晃的南宮問秋，那藍色魚尾在黑暗之中如星辰般璀璨。
「等。」
南宮問秋平靜道：「你煉製的護身玉佩雖然品階低下，但有靜心安神的功效。老婆子剛將玉佩摘掉，若真如她所言，夢境應該很快就會呈現。」
近乎是南宮問秋話落，眼前風景瞬間變換。
落日殘陽，一條寬闊無比的大河奔騰入海，左右兩側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咚」
「咚」
「咚」
劇烈的震動聲響起，天地都似在搖晃，赫然是奔騰不歇的腳步聲，追隨著落日的方向不斷奔跑。
葉凡眯起眼睛。
想起了葉芸說過的夢境之一，巨人逐日！
但與葉芸描述不同的是，天空中不僅高懸著一個太陽，身後還有一輪明月。
葉芸坐在巨人肩膀，軀體一動不動，如同木偶般怔怔望著前方。
「這是上界的日月海，禁地之一。」
南宮問秋面色驚異：「這小丫頭是如何進入的？而且身下這巨人……」
似是想到什麼。
南宮問秋面色突然十分難看。
葉凡低頭向下看，只能看到如土壤般的紅色肌膚，他散開神識想要一窺巨人全貌，下一秒便悶哼一聲，七竅流血。
葉凡神色駭然。
他元嬰初期的神識，在觸碰到巨人的瞬間便被粉碎個乾乾淨淨，強烈的反噬讓他頭暈目眩，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
「尚未絕地天通時，有一位妖祖曾去往了上界。曾傳信，說禁地日月海囚禁著上古一族的巨人，此族追月逐日，以日光月華為食，軀體之力力壓人妖魔三族。」
南宮問秋死死盯著葉芸：「那位妖祖曾誤入日月海邊緣，險些身死，你這姐姐……是如何『進入』的日月海！」
問是問了。
南宮問秋知道葉凡肯定不知曉答案，否則還來找她作甚？
就在南宮問秋瞭望著天空中的那一輪炙熱烈陽與清亮明月時，突然頭皮炸裂。
因為空中的那一輪日月，忽然……睜開了。
是的。
如同眼睛一般緩緩睜開。
日月之中還有一輪更小的日月，似是瞳孔。
天空之中的白雲快速凝聚，在一旁勾勒出了一個笑臉，格外的詭異滲人。
「下界修士？」
笑臉弧度更大了，聲音帶著濃濃的愉悅，似是很久沒有看到新玩物了。
南宮問秋渾身發寒，顧不得再觀察葉芸的夢境，連忙抓住葉凡跟葉芸的肩膀，怒喝一聲：「走！」
「咔嚓！」
這夢境世界如同鏡子般寸寸脆裂。
那日月白雲組成的笑臉急速飛來，可……終究不及夢境世界崩碎的速度。
隱隱約約間。
葉凡聽到了一道遺憾的嘆息：「原來這裡是夢境，也罷。」
「呼——」
笑臉深深吸了一口氣。
南宮問秋頓覺體內空落落的，似是缺少了什麼重要東西，她面色驟變，立刻加速夢境世界的崩塌。
直至回到牡丹苑後院，南宮問秋扶著藤椅把手大口咳血，身周氣息快速衰敗。
尤其是壽元，在以南宮問秋無法想像的速度流逝。
「一千年壽元……」
南宮問秋心疼的臉皮都在哆嗦。
她本以為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手，哪想到在那幻境之中的日月海，竟然會吸收她的壽元！
若非逃得快，南宮問秋甚至懷疑會死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之中。
「前輩，您沒事吧？」
葉凡臉色難看，他同樣感覺到體內壽元少了。
本就有百年大限的詛咒，如今又有至少三十年壽元打了水漂，他此刻人都麻了……
「沒事。」
南宮問秋瞥了葉凡一眼，心更痛了。
那『笑臉』最後一吸，不僅吸走了她的壽元，同樣也吸走了葉凡的壽元。
但。
這似乎境界越高壽元越多，被吸走的就越多。
葉凡大約還有七十年壽元，被吸走了一半兒。她同樣有大約兩千年壽元，被吸走了一千年。
換句話說。
壽元越少，省下的壽元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