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明心阻艱，故地重遊，俗人（5K）

  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他真正從雲端跌入深淵，切身的體會獨屬於底層的叢林法則。

  生存，取代了生活。

  每天都過的充實而忙碌，卻度日如年。

  時光匆匆，又是一年的時間過去。

  蓬頭垢面，鶉衣百結，窮困潦倒……這些成了常態。

  直至今日。

  破舊的木屋內，屋漏偏逢連夜雨。

  「乞兒，跟我一起加入小乞幫，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屋內有兩人，同樣是乞丐，一人衣衫襤褸，一人穿戴整齊，粗布麻衣，平添幾分富貴。

  此時，麻衣乞丐正對著衣衫襤褸的乞丐循循勸說。

  希望這個當初在自己落魄時，給自己一條活路的傢伙跟自己去小乞幫享福。

  儘管小乞幫成立沒多久，在整個邊陲城毫不起眼，但至少有個容身之地。

  經過長期摸爬滾打，他憑著狠辣的特性，如今已經成為了小乞幫的頭目。

  每月少則半兩，多則一兩銀子入帳，這些錢足夠他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但他並不滿足於現狀，他要賺取更多的錢，成為更厲害的大頭目，過更好的生活，享用最漂亮的女人。

  所以他需要幫手。

  「蘇乞兒，你力氣很大，皮糙肉厚，只要練點拳腳功夫，說不定就能成為武者，屆時我們兄弟聯手，幹掉黑牛，成為小乞幫的大頭目，到時候每天都有銀子入帳，過人上人的生活！」

  見蘇乞兒不說話，麻衣乞丐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還是繼續勸說著。

  整個邊陲城，也只有他知道，這個看似年老的乞丐，其實比一般的年輕乞丐還要厲害。

  外面雨水淅淅瀝瀝落下，屋內一片死寂，似有若無的鼾聲斷斷續續響起。

  等了大半天，麻衣乞丐依舊沒有得到蘇乞兒的任何回復，反而是對方不耐煩睡著了。

  他臉色一黑，眼中閃過不悅之色，最終輕哼一聲。

  「這是一兩銀子，就當是我報答你的一飯之恩吧。」他故意留下一兩銀子，試圖喚醒蘇乞兒。

  畢竟，作為乞丐，別說是一兩銀子了，就是碎銀都未必見過。

  此番留下一兩銀子，也是希望蘇乞兒經不住誘惑，答應他加入小乞幫。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在雨水中刺耳般響起。

  一個同樣身穿麻衣的乞丐神色倉惶的跑了進來，緊張道：「頭兒，不好了，黑牛帶人殺過來了。」

  話音未落，陣陣嘶吼聲在雨夜中激盪起伏，刺破一方夜空。

  「多少人？」麻衣乞丐強裝鎮定問道。

  「七八名大漢！」那名乞丐顫聲道。

  聽到這話，麻衣乞丐臉如白蠟，他在小乞幫勢頭已成，儼然有成為大頭目的資格。

  在同一街區內，自然不可避免的與黑牛產生衝突，他欲取代黑牛，黑牛同樣想要扼殺威脅。

  雙方早已勢同水火。

  此次前來找蘇乞兒，他只帶了兩名手下，沒想到被黑牛發現，抓住機會，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頭兒，我們快跑吧。」另一名手下提醒道。

  當下麻衣乞丐不再猶豫，轉身進入破屋後門，想要從另一條街道離開。

  只是沒走幾步，他突然身形一頓，看向了躺在破屋中的蘇乞兒，臉上閃過一抹糾結之色。

  「蘇乞兒，趕快躲起來。」

  留下一句話後，他穿過院子，正欲離開。

  驀地。

  一道寒芒自眼前掠過，令他神色大變：「不好，快停下。」

  「嘎嘎嘎，沒想到被伱躲過去了。」黑牛帶來兩名乞丐從後門進來，冷笑著望著麻衣乞丐。

  他的手上，比以往多了一把鈍刀。

  向來不輕易動刀的他，為了擊殺麻衣乞丐，特意耍刀了。

  在黑牛出現沒多久，前門湧入四名乞丐，各個手持木棍，餓狼般的眼睛散發凶光。

  三人被徹底包圍。

  「黑牛，你想幹什麼？」麻衣乞丐喝問道。

  黑牛咧嘴殘酷一笑：「看不明白嗎？我要殺你啊！」

  「你就不怕幫主知道此事後清算你？」麻衣乞丐內心一凜，抬出幫主。

  他知道黑牛忌憚幫主，眼下也唯有出此下策震懾黑牛。

  豈料黑牛笑聲更甚：「就在剛剛，幫主已經被我斬於刀下，現在輪到你了。」

  「什麼？！」麻衣乞丐聞言一驚，這才注意到黑牛刀上的血跡。

  他掃視一圈，很快發現這些大漢並非是黑牛的人，這讓他臉色沉凝：「你投靠了鐵環幫？」

  「哼，死到臨頭還這麼多問題，是你自己走，還是我送你走？」黑牛冷哼一聲，亮了亮散發著森冷光澤的鈍刀。

  麻衣乞丐內心絕望，面色卻如常，他說道：「黑牛，放我一條生路，從此我永不出現在你的視線里。」

  「做夢！」黑牛嗤笑不已，一聲令下，眾人進攻。

  七人對三人，前者手持武器，後者手無寸鐵，無論是人數還是實力，都碾壓麻衣乞丐這邊。

  僅是半刻鐘不到，勝利的天平便傾向黑牛。

  「張哥，我們掩護你，你快走！」麻衣乞丐的兩名手下大喊道。

  在亂棍之中，兩人遍體鱗傷，支撐不了多久。

  聞聽此語的麻衣乞丐目色通紅，恨意與怒火在瞳孔中泛濫，他看向兩人手下，說道：「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攔住他。」黑牛大喝一聲，頓時有四名手下追趕而去。

  破屋終究是太小了，麻衣乞丐最終還是被包圍住了。

  不同的是，上次他還有兩名手下，這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黑牛猶如得勝將軍一般俯瞰著戰敗者，笑容儘是嘲諷，他看向麻衣乞丐，厲聲道：「本來還想讓你多活幾天，結果你非要找死，勞資就只好送幫主和你上路了。」

  他的眼神陡然狠厲起來，殺意涌動：「你有什麼遺言，就在黃泉路上跟幫主說吧。」

  話落，六人上前輕鬆制服麻衣乞丐，麻衣乞丐悽慘一笑，面若死灰。

  本以為加入小乞幫前途無量，不曾想到頭來，卻連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

  「哦對了，還有那個裝睡的乞丐，也一起殺了，不能留活口。」

  忽地，黑牛提了一嘴。

  畢竟是殺人，一旦被官府知道，難免有麻煩，他向來不喜歡麻煩。

  兩根木棍架在麻衣乞丐和蘇乞兒的腦袋上，麻衣乞丐閉上雙眼，迎接著死亡。

  「唉！」

  一道細微的嘆息聲落下，那索命的鈍刀遲遲未落下。

  麻衣乞丐心生疑惑，緩緩睜開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屍體。

  「怎，怎麼回事？」麻衣乞丐呆若雕塑，整個人傻愣在原地。

  他很快反應過來，震驚道：「是，是蘇乞兒做的！」

  屋內已經不見蘇乞兒了。

  「他，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沒有人回答他，屋內，再度變得安靜下來。

  這一聲嘆息，滿是無奈，透著一股荒涼，也意味著，蘇塵持續一年的乞丐生活結束了。

  與麻衣乞丐有關，但關係不大。

  兩人的交情並不深，一頓飯也沒有多少的恩情。

  他知道麻衣乞丐的心思，對方更多的是想要利用他，謀奪更大的權利和更多的財富。

  真正的原因是明心。

  在他想要出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想要依靠乞丐身份明心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救下了麻衣乞丐，同時也帶走了一兩銀子，就當是他的買命錢吧。

  繼楊過之後，蘇乞兒又變回了蘇塵。

  明心失敗，讓蘇塵有些失落，他一路狂奔，離開了邊陲城。

  不知行至多遠，只知道大雨停歇，被烏雲遮擋住的皓月展露一角，灑下微弱的光輝。

  蘇塵站立在荒野上，猶如一棵蒼松，一動不動的矗立在原地。

  一夜過去，當旭日的晨暉落在蘇塵的身上時，他緩緩的睜開眼睛。

  昨晚的失落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淡然。

  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蘇塵依舊沒有想通自己為何會明心失敗，卻坦然接受了失敗。

  「登上雲端，也跌入深淵，接下來，回歸普通人的身份吧。」

  收拾好心情後，蘇塵重新踏上漫漫路途。

  他沒有刻意營造身份，決定回歸原本，繼續明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他漫無目的，走走停停，一年的時間在腳下流過。

  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到了大乾王朝。

  「也罷，回去看看吧。」

  近鄉情更怯。

  白石城，夢開始的起點，承載了蘇塵諸多的記憶。

  此番再次回來，他忽然泛起無盡的回憶。

  他本不是一個傷感之人，卻不免心生幾分唏噓。

  進入白石城後，一切仿佛跟原來一樣，又仿佛與原來不同。

  他明白，白石城沒有變化，有變化的是他。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蘇塵一步一步朝著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地方走去。

  這是他穿越之後的第一個住處，也是他唯一的家。

  一個破舊的院落房。

  還沒有被拆除，幾年的風吹雨打，只是添了些許的風霜。

  「咕咕咕。」

  院落房內，住著一家五口。

  丈夫不在家，老婦在織布，大女兒在煮飯，二女兒在餵雞，小兒子在院子玩耍，一片和諧。

  「你有什麼事情嗎？」

  夕陽將落，忙碌了一天的丈夫帶著汗水與滿載而歸的笑容，好奇又帶著幾分警惕的打量著門口的年輕人。

  蘇塵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在丈夫的凝視下，轉身離開。

  接下來，蘇塵前往洪明的府上。

  也有人居住了。

  不過相比於自己的老舊院落房，洪明的住處被翻新了，變得更為華麗。

  買下洪明武館的人，依舊是一名武者。

  院子內，十多名武者正在練武。

  站樁的、練拳的、舉石的……傳出陣陣『哼哼哈哈』的聲音。

  「小兄弟，要不要來我們靈猴拳拳館拜師練武？」有院子練武的學員見到門口的蘇塵，上前詢問，「不貴，只要三兩銀子就可以學習半年，一旦練成之後你就能去大戶人家當護衛，或者走鏢。」

  見蘇塵笑不答話，學員邀請道：「小兄弟，你可以進來看看。」

  說著，拉著蘇塵的胳膊，將其帶進了院子。

  一邊熱情的招待，一邊詳細的向著蘇塵介紹加入武館的好處。

  一輪走下來後，蘇塵始終沒有說一句話，這讓學員有些尷尬。

  要不是看蘇塵的一身行頭還算不錯，他也不會如此熱情，不過現在看來，他的熱情似乎用錯人了。

  抿了抿嘴，他有些不願放棄這麼個客戶，於是咬牙道：「這樣吧，我教你幾招，你回去練練看有沒有效果。」

  蘇塵點了點頭，看向學員。

  學員也不遲疑，說教授就教授，不過招式不多，只有三招。

  靈猴探路，群猴嬉戲，猴王爭霸。

  招式很普通，名頭卻極為的響亮。

  三招打完，學員鬆了口氣，然後面帶笑意的看向蘇塵。

  蘇塵沒有讓他失望，從懷中拿出十兩銀子，遞給滿臉堆笑的學員，說道：「這是我的學費。」

  「我們學費是三兩……」學員接過銀子，支支吾吾說了一句。

  「多的就當是你提前傳授的報酬吧。」蘇塵笑道。

  聽到這話，學員這才收下錢兩，然後笑嘻嘻的送走蘇塵。

  蘇塵繼續在白石城遊逛，將外城和內城都逛了一遍，對白石城的記憶逐漸回歸。

  以前蘇塵大部分時間都埋頭修煉，哪裡有這般閒情逸緻遊逛。

  這一圈逛下來，完全補全了白石城的各處風景。

  他發現，當年那個比武招親的擂台還在，依舊有人擺擂招親。

  當然，招親的女子已經換了，想必曾經那個姑娘也已經嫁人了。

  逛完之後，蘇塵在白石城住下。

  住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來，蘇塵難得悠閒。

  不像國師那般忙碌，也不像乞丐那般掙扎，更多的是退休之後的悠閒。

  人悠閒，內心也悠閒。

  生活也變得規律起來。

  清晨起床，蘇塵會練半個小時的拳法，當初的鐵線拳仿佛刻入骨子裡，難以忘懷。

  然後他會出去路邊的小攤吃個早飯，單純的滿足口腹之慾。

  接著，或是聽個曲，或是看個戲，或是吃吃喝喝，或是琴棋書畫……

  享受人生，陶冶情操，快活是神仙。

  久而久之，沒有煩惱，卻成為了最大的煩惱。

  三個月之後，蘇塵啟程離開了白石城，前往大豐城。

  如今的大豐城，早已成為了東臨府的核心城池。

  原先的構想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已經完成，四大城池拱衛著大豐城。

  大豐城是內城，四大城池變成了外城，整個城池，足足容納了上百萬人，何其繁榮。

  而且大豐城的武道也欣欣向榮，非但沒有因為各大世家的消失而衰敗，反而成為了整個大乾王朝綜合實力最強的城池之一。

  搬血境界的武者說不上多如狗，但也不罕見。

  蘇塵來到了豐北城。

  喬府的位置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不過如今的豐北城城主不是喬仁舟，而是喬啟良。

  喬仁舟已經退下來，頤養天年了。

  站在喬府門前，蘇塵神情恍惚，遲疑了半秒，他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勞煩通報一聲，說是喬啟良故友相見。」

  護衛對於蘇塵的稱呼很是不滿，但見蘇塵有恃無恐的樣子，最終還是選擇去稟告。

  多年不見，喬啟良已經留了兩撇鬍子，面容成熟，身材更為消瘦。

  見到蘇塵，他愣在原地，似若不敢相信。

  「老喬！」最終還是蘇塵叫了一句，將其喚醒。

  「真的是你，蘇塵！」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喬啟良喜極而泣。

  蘇塵點了點頭，再次見到喬啟良，他也百感交集。

  「歡迎回來！」喬啟良張開雙臂，一把抱住蘇塵，哈哈大笑道。

  喬府，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

  抱孫子的喬仁舟聽到消息後，也現身與蘇塵見面。

  喬啟良則是把自己的十二個孩子全都叫了出來，逐一的向蘇塵介紹著。

  隨後又讓眾人退下，他則是帶著蘇塵，回到蘇塵當年居住的院子敘舊。

  院子一塵不染，每天都有奴僕打掃，陳設照常，與蘇塵離開前沒有任何變化。

  兩人就這般坐在院子閒聊，從認識到交好，再到分別。

  回憶，充斥了這個院子。

  一直聊到傍晚，蘇塵叫人弄了些菜，兩人在院子裡繼續邊吃邊聊。

  喬府隱瞞了蘇塵歸來的消息。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大豐城還流傳著蘇塵的傳說，只是很少會有人想到蘇塵會回來。

  而且，現在的喬府不比當初。

  如今的喬府，即便是皇室那些人都頗為忌憚，更別說大豐城的各方勢力了。

  喬啟良下令封鎖消息，便沒有半點消息傳出，眾人只以為是喬啟良的好友拜訪。

  接下來的時間裡，蘇塵居住在喬府中。

  喬啟良帶著蘇塵四處遊玩，苦了喬仁舟了，他不得不幫喬啟良處理公務。

  兩人前往黑市，伏牛山、黃金藏匿地點……等諸多地方，尋找當初的足跡。

  樂此不疲。

  轉眼，三個月時間過去，蘇塵向喬啟良告辭。

  「別的就不多說了，凡事小心！」喬啟良送別蘇塵。

  蘇塵點了點頭，在其不舍的目光下，朝著下一站皇城出發。

  數日之後。

  蘇塵抵達皇城。

  不過他並沒有進入皇城，洪明和李默等人都不在皇城。

  他們早已搬出皇城，住在了當年兩國比武的那個山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