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定親(三)

  第468章 定親(三)

  馮長史越盤算越高興,轉頭吩咐湯有銀一聲。湯有銀應聲而去,很快便捧著一本陳舊卻保存完好的聘禮單子過來了。

  滿心惱怒不快的盧玹,在看到這本年代久遠的禮單時,心神驟然有些恍惚。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年輕美麗的女子臉龐。她尊貴驕傲,在他面前卻如秋水般溫柔,俏生生地立在樹下,柔聲低語:「我知道入贅委屈你了。只是,父王只我這麼一個女兒,我不能出嫁,只能招贅婿。以後你進了王府,我一定全心待你好。」

  年少的他,對入贅一事確實有些淡淡的不甘和無奈。可他舍不下即將到手的富貴榮華,也舍不下心上人。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嫣妹,我也一定全心對你。」

  入贅後,姜嫣確實待他溫柔體貼,年輕夫妻過了三年恩愛的日子。岳父南陽王對他這個女婿也算不錯,衣食住行樣樣都沒虧待他。後來,姜嫣懷了身孕,岳父更是喜悅。

  唯有他,對即將到來的小小生命沒有多少期待。明明是他的骨血,卻要姓姜,以後承襲的是姜氏香火。這對一個男子來說,實在是一樁羞辱。

  可他不能表現出分毫,還要裝出歡喜希冀的模樣。

  女兒出生的那一刻,他心裡甚至生出卑劣微妙的情緒。南陽王想要子嗣,姜嫣卻沒生出兒子,生的是一個女兒。而且,姜嫣體弱,生了女兒後便纏綿床榻,根本生不了第二個。

  招贅婿又如何?南陽王府這一脈,還不是要斷絕香火?

  再之後,姜嫣病逝。小小的姜韶華沒了親娘,南陽王傷心悲慟,將孫女抱進自己的院子親自照料。

  他為亡妻守孝三年,博了個情重如山的好名聲。南陽王也沒虧待他,讓貌美的丫鬟梅染做了他的美妾。梅染肚子也爭氣,很快便生了兒子……

  可恨的是,兒子不能姓姜,而是隨他姓盧。

  南陽王上奏摺,為姜韶華請封郡主。年幼的姜韶華,成了大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郡主。幾年後南陽王病逝,姜韶華就是南陽郡的藩王,坐擁富庶的南陽郡和南陽王府。

  更可恨的是,姜韶華性情脾氣都像極了南陽王,不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五年多來,南陽郡愈發富庶,兵力強盛,成了北地明珠。姜韶華這個南陽郡主,名聲大振,人人敬重愛戴。

  他這個親爹,對著女兒根本直不起腰杆。就連女兒的終身大事,他也說不上話。

  萬千思緒,混合著強烈的不甘和憤怒,在胸膛里奔涌。

  大概是他的情緒流露得太過明顯,盯著那本舊禮單的視線也太過執著。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湯有銀略一猶豫,看郡主一眼。

  姜韶華面色不變,微笑道:「禮單呈過來。」

  湯有銀立刻回神應是,恭敬地呈至姜韶華手中。姜韶華仔細看了一回,對馮長史說道:「這禮單是十九年前的,以南陽王府眼下的情形來看,略有些簡薄了。照著這份聘禮單子,翻一倍吧!」

  馮長史正要一口應下,耳畔同時響起兩個聲音。

  「不用這麼多。」

  「不行!」

  說不用這麼多的,當然是崔渡。

  張口說不行的,正是盧玹。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盧玹。

  崔渡也是南陽王府的人,捨不得郡主破費,在情理之中。盧郡馬這又是怎麼了?憑什麼反對?

  該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在作祟,不願被新一輩的贅婿比下去吧!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計較起這個,也太小心眼了。

  盧玹被眾人看得有些心虛,故作鎮定地說道:「王府如今養著親衛營,還要養著南陽軍。再抽出一大筆金銀做聘禮,只怕會影響王府日常運作。」

  馮長史絲毫不給面子:「郡馬多慮了。我從三年前開始,每年都會預留一部分,庫房裡還有王妃王爺留下的珠寶玉器,足夠支應聘禮。」

  盧玹心裡還是不太痛快,淡淡道:「長寧伯意下如何?」

  崔渡很清楚姜韶華對盧玹的態度,想也不想地選擇站在姜韶華一邊:「郡主這般厚愛抬舉,我實在受寵若驚。不過,既然郡主有這份心意,我領受便是。」

  反正,聘禮可以都帶回來。打個轉再放回庫房,日後留給他們的孩子繼承。

  崔渡那點心思,都清楚地寫在臉上哪!

  姜韶華笑盈盈地看著崔渡:「那就這麼定了。」

  崔渡用力點頭。

  陳長史欣然一笑:「下聘定親一事,就交給臣和馮長史吧!」

  姜韶華含笑應道:「有勞兩位長史。」

  很自然地將親爹盧玹忽略了過去。

  盧玹心裡氣得不行,恨不得起身拂袖而去,撂一回臉色。可雙腿自有主張,愣是牢牢地坐著不肯動彈。

  姜韶華看在眼裡,心中哂然。前世種種,皆因她心軟退讓。如今,她不會再給盧玹任何興風作浪的機會。

  就在此刻,陳長史身邊的長隨面色匆忙地進了正堂,在陳長史耳邊低語數句,將一封信送進陳長史手中。

  陳長史展開信一看,面色霍然變了。

  姜韶華心裡咯噔一下。

  平日南陽王府和京城來往頻繁密切。京城那邊所有的消息,都先送到陳長史手中。陳長史會斟酌事情輕重,向她稟報。

  「朝中是不是又出什麼大事了?」姜韶華直接了當地問道。

  陳長史眉頭擰成結,當著眾臣的面不願多言:「確實出了一些事。請郡主移步書房,臣要單獨回稟。」

  也就是說,確實出了大事,且不便讓所有人都知情。

  姜韶華心裡不妙的預感越發濃烈。

  她站起身來:「陳長史隨本郡主來。其餘人,都各自回去,忙自己的差事。」

  一眾屬官紛紛應下,各自離去。盧玹早就被隔絕在王府「大事要事」之外,眼巴巴地看一眼女兒,無奈離去。

  至於崔渡,對政治對官場既不敏銳也不感興趣。他只擔心姜韶華遇到的難題太過棘手。

  他厚著臉皮去書房外,和陳瑾瑜馬耀宗一同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