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有些想要貼住林管家的嘴巴,自從上次蕭韶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她就再也無法直視林管家。偶爾看著林管家那張皺巴巴的老臉,都會忍不住想要上前扯一扯他的麵皮,最好是能將那張麵皮給一下子扯下來,看看底下的真面目是不是果然如傳聞中的一半玉樹臨風。
不管真面目如何,要頂著前朝探花郎的身份絮絮叨叨比院裡的奶媽還要多嘴,也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蔣阮倒是有些佩服林管家,便是林管家自己到街上去說自己是前朝探花郎,應當也是沒有人相信的,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蔣阮終於打斷了她的話:「林管家,我們只是去狩獵,並非遊玩。」
「狩獵就是遊玩,」林管家大手一揮:「順便讓少主給您打幾個野獸來玩玩。皮毛可以剝下來做披風,要是有崽子,大約可以給少夫人養起來玩的。少主,您將虎霸也帶上吧。」
「帶鴿子去作甚?」開口的卻是露珠,蕭韶那隻傳信的雪鴿取名為「虎霸」的確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一件事情。露珠道:「有什麼信件要傳嗎?」
「帶過去威懾一下獵物也好。」林管家道:「虎霸很聰明。」
這下露珠也不說話了,大約是實在是不知道這樣的鴿子要如何「威懾」獵物,迷惑獵物還差不多吧。這便是傳說中的美人計?蔣阮想著想著,噗嗤一聲笑出來。
蕭韶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蔣阮忙道:「隨意吧,時候不早了,先上馬車,狩獵場那頭人等著,若是晚到了也省的招人口舌。」
林管家便忙碌著去府門外頭收拾馬車,蕭韶跟蔣阮走出屋門,外頭天色處霽,學下過的大地白茫茫一片,樹上掛滿亮晶晶的白色冰柱,一派雪國風光。今日蔣阮穿了一件捻金銀絲如意雲紋騎裝,上身是利落的小襖子盤口領,下身便是齊膝的錦褲可繡著白毛邊的狐狸皮靴,外頭罩著一件八團喜相逢厚錦火鼠皮披風,艷紅的出奇,襯得平日裡明艷嫵媚的臉蛋今日多了幾分瀟灑利落的英氣,反而更加的俏麗起來。
雪地中蕭韶卻依舊是一身黑衣,衣擺處繡著金色的麒麟圖案,又在外頭罩了一件同色的烏金鶴氅,他眉目如畫,偏又英俊淡漠,顯得如同天上的孤月一般冷清,蔣阮瞧了一眼,便笑道:「你這模樣生的好,帶去狩獵場上去,我便覺得所有的獵物都不如你這一頭來的珍貴了。」
蕭韶挑眉,轉過頭來看著她:「獵物?」
「我要看緊了才行。」蔣阮笑言,轉頭便跳上了林管家為他們備好的馬車,蕭韶也跟著跳了進來。兩人坐定後,連翹他們和錦三幾個暗衛跟在後面的馬車上,林管家又細細的囑咐了一番,才拉下帘子,車夫一樣馬鞭吆喝一聲,馬車緩緩地行駛起來。
北廣林離京城中也有十幾里的路程,地勢又複雜的很,一路上總是有些無聊的。蔣阮瞧著面前的小几,林管家在馬車裡布置得十分周到,單一走進來,倒像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築了。桌上甚至還擺著一壺小酒,幾碟點心,青天白日的,竟是要他們喝酒麼?
蔣阮見那酒壺倒也可愛精緻,鎏金的壺身,上頭似乎有人物凸起,顯得栩栩如生,當時有能工巧匠雕上去的。她轉動了一下酒壺,將有人的那點對準自己,乍一看就愣住了,那上頭分明是兩個光屁股的人在一起,她便不是傻子,再怎麼眼神不好使也能明白那究竟是什麼。還未反應過來,蕭韶便突然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酒壺放到一邊,若無其事道:「沒什麼可看的。」
蔣阮想了想,便又拿起一邊的酒杯,想要緩和一下氣氛,便道:「這酒杯做的其實也十分精……」話音未落,她便瞪著那酒杯上的人物不說話了。
蕭韶又默默地將酒杯收了起來。蔣阮瞪著眼睛將馬車裡的東西逡巡一番,終於發現除了酒壺和酒杯,這小几的桌腿,上頭的桌布,燭台,裝點心的匣子,甚至拿馬車裡頭的帘子都別有洞天。其中的圖畫惟妙惟肖,實在是讓人眼紅心跳。
林管家也實在是太貼心了,這簡直是無孔不入,也許他才是最適合做錦衣衛頭領的人。這般無孔不入,實在是教人哭笑不得。蔣阮轉過頭去,蕭韶白皙的俊臉上便生出了紅暈,他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但或許是覺得這樣又實在是掩耳盜鈴,便又飛快的轉了回來,定定的看著蔣阮,好似在證明自己並沒有心虛一般。
蔣阮就忍不住笑了,蕭韶在有些事情上實在是執著的可愛,尤其是每每撐死了也要守住面子的模樣彆扭得很。她笑的蕭韶有些惱怒,乾脆一把將她拎過來,拿烏金鶴氅將他裹在自己的懷裡。
「還笑。」他冷冷道。
蔣阮不怕他,事實上蕭韶卻是也沒什麼可怕的,最多便也只是在面上擺些冷臉罷了,況且他在蔣阮面前向來是連冷臉也擺不起來的。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
蕭韶挑了挑眉,似乎是覺得如今蔣阮倒是越來越放得開了,一時間便將她抓的更緊了些,俯低了頭慢慢靠過來。他或許本只是想嚇一嚇蔣阮的,卻不知怎地最終目光卻是落到了蔣阮的唇上,動作慢慢的輕柔起來。
蔣阮靜靜的看著他英俊的臉靠的越來越近,別人無法想像向來冷漠的蕭韶動情起來是何模樣,卻只有她見過這般的蕭韶,仿佛瞬間所有的冷清淡漠全部退去,只有一種刻骨的溫柔。她慢慢地閉上眼睛,然後車身一個趔趄,蔣阮差點沒一頭栽過去,蕭韶及時的伸出手去扶她,以免她的頭磕傷。
車夫抱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主子夫人,方才有個烙腳的石子兒,馬兒踢到了,沒驚著你們吧。」
蕭韶:「……」
蔣阮忍不住笑了,蕭韶無奈的看著她笑了一會兒,蔣阮終於止住了笑意,用手碰了碰蕭韶:「說真的,這次狩獵,你可緊張?」
蕭韶將她重新納入懷中,小心的用鶴氅將她裹得嚴實,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淡聲道:「不緊張。」
蔣阮任由他隔著鶴氅抱著,道:「我卻有些緊張的,蔣丹一定會趁著這一次有所行動,我聽你的錦衣衛都說了,蔣丹如今已經和宣華勾搭上了,她倒是動作挺快的,省了我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