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走來,勸道:「天色晚了,姑娘還是早些去床上歇著,這帳本晚些時候看也不遲。」
「對呀,」露珠促狹的眨了眨眼:「姑爺還在寢屋裡等著,姑娘一直在書房裡,仔細著了涼,姑爺又要找奴婢幾個的麻煩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次蔣阮回來與蕭韶之間似是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兩人感情變好,下人們都是樂見其成的。露珠更是變著法兒的想要將兩人湊作堆。
連翹彈了露珠額頭一下:「小蹄子,姑娘的話也是你能隨意打趣的,看來是姑娘待你太好,越發的無法無天了。」她笑嘻嘻的看著蔣阮:「不過說的倒也中肯,姑娘的身子如今經不起折騰,還是早些安歇著的好,免得姑爺心疼。」
蔣阮瞧著自己的一干丫鬟們打鬧,突然想起中毒昏迷的時候夢中場景,這幾個丫鬟在前生最後都沒能遇到,忽而長長嘆息一聲:「你們跟了我幾年了?」
連翹幾個一愣,誰都沒有料到蔣阮為何會突然說起這話來。連翹和白芷對視一眼,道:「奴婢和白芷是自小跟在姑娘身邊的,如今也大約十六年了。」
露珠眨了眨眼:「奴婢是從莊子上跟隨在姑娘身邊的,大約有六年。」
「屬下跟了少夫人兩年。」天竺輕聲道。
「竟也有這麼些年了。」蔣阮低聲道。
「姑娘……」白芷擔心道。
蔣阮擺了擺手,笑道:「只是有些感概罷了,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卻似乎過得並不如何,表面瞧著光亮,實則處處危機,說起來,是我這個主子的不是。」
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露珠連忙道:「姑娘千萬莫要這麼說,奴婢們能跟著姑娘這樣體恤的人是奴婢們的福氣,姑娘待奴婢們很好,奴婢們從來沒覺得虧心過。」
連翹幾個也忙跟著道,蔣阮笑了笑:「無事,我先歇了,你們也早些睡了吧,明日一早還要進宮。」說著就站起身來,天竺忙給她披上外衣,蔣阮便出了書房門,進了寢屋。
天色已沉,錦英王府里陷入一片沉寂,夜裡什麼聲音都沒有,似乎安寧的緊。過了半夜裡,開始紛紛揚揚的下起小雪來,地上潮濕而冰冷,稍稍不經意踩上去便話打滑。
這樣的暗夜裡,一個不起眼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院中,似是半夜起來上茅房一般,只是經過最外頭的外牆時候仿佛不經意的蹲下身,在牆根處的某個地方往裡頭一拂。
就在這一瞬,突然眼前一亮,面前漆黑的夜裡陡然間出現數個火把,明晃晃的照著那人,那人一驚,連忙蹲下身去以手遮面,低著頭不肯讓人瞧見自己的面容。
一個聲音在夜裡響的極為清晰:「少夫人,抓住了!果真有賊人!」
另一個人道:「喂,抬起臉來,這人到底是誰?」
那人身子一顫,頭埋得更低了些。原是一場瓮中捉鱉,眾位侍衛身後,蔣阮慢慢的從後面走了出來,她手裡攥著一個火把,火光將她的容顏映照得冷酷而美麗,然而目光中透著淡淡悲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蔣阮走到那人身邊停了下來,眾暗衛面面相覷,蔣阮低頭俯視著那人發頂,終是淡淡道:「白芷,你不敢抬頭看我麼?」
還在一邊的暗衛均是嚇了一跳,對於白芷這個名字錦英王府的下人們都不陌生,那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蔣阮的四個丫鬟除了天竺本就是蕭韶的人外,其餘的三個都是錦英王府的紅人。平日裡白芷是幾個丫鬟中性情最沉穩安靜的,生的也秀麗可人,侍衛沒少往這邊送東西獻殷勤的。白芷深得蔣阮信任,又是從小陪著蔣阮長大的老人,今日捉內鬼的事情是由蔣阮一手安排,聽到白芷的名字,暗衛們都吃了一驚。
那地上的人卻是遲遲沒有反應,蔣阮卻也並未發急,而是心平氣和的站在一邊等待。過了半晌,地上的人終是理了理衣裳,慢慢的站了起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白芷的表情一如平日裡那般溫和鎮定,好似只是剛剛辦完了蔣阮交代的一件事情,面上甚至一絲被捉住的驚惶也無,只是看著蔣阮道:「姑娘聰明,還是將奴婢捉住了。」
「這……」周圍暗衛一見果真是白芷,俱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有些陌生的盯著白芷,以防她做出什麼對蔣阮不利的事情。正在此時,聽到消息趕來的連翹幾個也從後面追了上來,瞧見白暗衛圍住的白芷不由得驚在原地。露珠是個沉不住氣的,登時便道:「白芷姐姐,怎麼會是你?」
連翹和白芷是一同長大的,兩人情誼自是深厚,見此情景,連翹震驚之餘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白芷被冤枉了。只急切道:「這是怎麼回事?白芷,莫不是出了什麼誤會?姑娘在這裡,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的,你快說呀。」
她焦急的很,一心想要幫白芷洗脫罪名。只因為在連翹看來,白芷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來陷害蔣阮了,更不可能是通報的人嘴裡說的什麼內鬼。然而白芷卻沒有如她希望的那般澄清,只是笑了笑,道:「不是誤會,我便是姑娘身邊的內鬼。姑娘從來明察秋毫,這一次也沒有抓錯人。」她看了一眼連翹,輕聲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這怎麼可能?」連翹一個沒忍住,衝上去抓住白芷的袖子,她神情有些激動,也不管有這麼多人在場,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道:「你與我同時從小到大服侍姑娘的,待姑娘如何,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當初在莊子上,你也是一心幫姑娘周旋。這麼多年,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卻是有資格說一聲的。白芷,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我多年的情誼,姑娘又是將你視作自己人,你說出來,姑娘一定會幫你的。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白芷微微一頓,卻是更用力的將連翹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扯下來,道:「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也並沒有什麼難言之隱,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姑娘麼,她何時抓錯過人。」
連翹被白芷眼中的堅決驚住,不由得退後兩步,再看面前女子,只覺得是十足陌生,竟與往日那個一同跟在自己身邊朝夕相處的朋友截然不同。她有些不解的看向蔣阮,蔣阮神情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只對周圍的暗衛道:「你們下去吧,留幾個人守在院子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