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發了清君側的檄文，公然反了。
年輕的皇帝氣得鼻子都歪了，他還沒聲討睿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睿王就敢說他識人不清，為人亂用，攪得民不聊生，非百姓之福。
平日裡再怎麼裝作老成穩重的模樣，到底還是有少年心性，毫無形象的臭罵了睿王一頓還猶不解氣，差點掀了御案。
當然他也掀了，只是掀不動。
謝應和慶國公等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轉過頭去。
年輕真好啊！
心中的不快發泄完了，嘉信帝也折騰得氣喘吁吁的，一轉頭看見謝應和慶國公等人老神在在的，十分淡定的模樣，忙又收拾好情緒擺出皇帝該有的沉穩來。
待一乾重臣都急匆匆趕來御書房議事，皇帝那少年心性便收斂得乾乾淨淨，沉聲問道：「睿王如此大逆不道，公然造反，眾愛卿以為該如何？」
說完又特意注意了一下謝應的神色。
睿王清君側的檄文里雖未指名道姓，但句句都指向謝應。
睿王世子的死朝廷早就給出了交代，再怎麼查也查不出別的東西來了，可睿王卻抓著此事不放，屢屢大放厥詞，甚至給朝廷施壓讓處置了調查此案的一干官員。
這案子最後查不出來的結果有點離譜，但真的也查不出什麼了，若真處置了辦案的一干人等，豈不是也寒了眾多官員的心。
於是謝應獻上一計，讓皇帝下詔讓睿王回京親自重審睿王世子一死的案子。
同時，若此案並無其他內情，睿王如此藐視王法，該以身作則，以大不敬之罪論處。
嘉信帝以為睿王必定是因此事才記恨謝應，想要弄死謝應。
不得不說這孩子還是單純，從來就沒想過謝應是早就看出睿王的反心，故意如此行事。
雖然睿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行事，但因為皇帝的召令就起兵，說得天花亂墜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是造反。
光衝著名不正言不順，那些想投靠睿王的人就要多思慮思慮。
畢竟嘉信帝登基以來也算勤勤懇懇，目前雖沒有做出什麼有力的功績，但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謝應沉默而立，不發一語，壓根不知嘉信帝在想什麼，就算是知道也不甚在意。
世族樹大根深，把控朝政多年，自早些年他跟隨先帝，便知自己要走的是一條布滿荊棘的路，那些詆毀謾罵於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御書房內好一陣沉默，誰都沒有著急開口，仿佛誰先說話誰就輸了一半。
片刻後，慶國公笑呵呵的打破沉默：「有什麼好說的，睿王都反了，自然是打他了，不把他打哭，他還真以為咱們皇上好欺負。」
慶國公的話才剛落，戶部尚書看了內閣大臣蕭元一眼，隨即就站出來反對：「不可，打仗勞民傷財。」
說著又朝嘉信帝拱手作揖，開始哭窮起來：「皇上，國庫空虛啊，江漢府洪災的賑災銀都是一點點擠出來的，實在是拿不出錢來打仗了。」
程敏的公公盧永康意味不明的呵呵笑兩聲：「戶部交在你手上就沒有錢過，你要是沒用，就把位置讓出來，換個有用的上去，整日裡哭窮看見就煩。」
戶部尚書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姓盧的，你有本事你上啊，你除了嘴皮子厲害點，還能有點什麼能耐，你以為我不想國庫充盈啊，但總不能加重百姓賦稅吧，到時候百姓們怎麼活？」
盧永康還真就嘴皮子厲害，雙手攏在袖裡，半磕著眼眸諷刺道：「我又沒叫你把位置讓給我，只知道加重百姓賦稅，不是你無能還能是什麼？」
戶部尚書罵不過盧永康，氣得要死也沒辦法，轉頭去找嘉信帝：「皇上，總之國庫空虛，不能支撐咱們打仗的。」
他就把話撂這裡了，戶部不出錢，隨便你們打不打。
嘉信帝忍了又忍才把滿腔的怒火壓下來，去問蕭元：「蕭愛卿以為如何？」
蕭元攏著手閉眼假寐，被點了名這才一副打瞌睡被叫醒的模樣：「啊，皇上說什麼，老臣年紀大了，精力有些不濟。」
嘉信帝扯出一抹虛假的關心：「愛卿可要保重身體才是，大鄴還需要你。」
蕭元笑得慈眉善目：「有勞皇上掛心，老臣一定好好保重身體，為大鄴死而後已。」
嘉信帝在內心翻了個白眼，面上卻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睿王起兵造反，蕭愛卿以為當如何？」
蕭元是出了名的老狐狸，當然不會明著發表自己的意見，只笑呵呵道：「陛下才是大鄴皇帝，陛下覺得該如何便如何，老臣年紀大了，許多事都有心無力。」
意思是你不是翅膀硬想折騰嗎，那隨便折騰吧，就算慶國公能給你打頭陣，戶部不給錢，你也折騰不起來，到最後還得來服軟。
這場議事直到天黑宮門要落鎖才結束，但依舊沒有個結果，世家和皇帝的人吵得跟鬥雞眼似的不可開交，而以寒門出身，隱隱要成為另一個世族的內閣大臣戴德言為首的中立派也十分中立，不管如何他們都表示可以，將廢話文學演繹到極致。
謝應滿身疲憊的回到冷冷清清的謝府，梳洗一番後，老管家送來廚房準備好的宵夜。
笑眯眯的道：「盧家今早送來消息，盼姐兒跟著盧夫人去了寧遠侯世子夫人的莊子裡避暑去了，這一去怕是最少要一兩個月，讓爺有空啊，自個去莊子上看姐兒。」
謝應幾口幾口就把送上來涼麵吃完，拿了茶水漱口，聞言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老管家就嘆：「唉，姐兒大了，咱們府上也該有個女主子了，不然將來姐兒說親都要矮人一頭。」
謝應也不知聽沒聽到這話，又是應了一聲：「知道了。」
便再沒下文，只起身走書案前，看起了書信密函。
老管家……
算了，都習慣了。
翌日一早，城門還未打開，八百里加急又進了京，急速的馬蹄聲響徹街頭巷尾，叫人心也跟著浮動起來。
昨天五百里加急，今天又是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