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顧弘延顛倒黑白的本事是真不賴,這麼一狡辯瞧著還真是溫梨的問題了。
溫梨也不氣惱,低垂著眉眼,聲音也有氣無力:「是,我一個婦道人家確實不會教養孩子,總歸如今辭哥兒也大了,不如讓他搬去外院,世子爺親自教養,我也累了。」
顧弘延見她柔弱的模樣,到底有點後悔方才的話太過刻薄,可叫他拉下臉來認錯,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溫梨這個提議他還真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行,他本就不喜兒子與溫梨太過親近,如今孩子也開蒙了,搬到外院由自己親自教養豈不更好。
於是緩了緩語氣:「我知道養個孩子不容易,既然你覺得辛苦,那就讓辭哥兒搬去外院吧,到底是哥兒,由我帶著也能多見見世面。」
語氣雖軟,但話也不見得多好聽,還不是在含沙射影說溫梨沒見過世面。
溫梨也懶得跟他辯駁。
幫人養兒子的事幹了一次,她是不會再干第二次的。
而且,她也不會放過顧西辭的,哪怕他只是個孩子,她也不會放過!
屋裡一時間靜謐下來,氣氛有些尷尬。
顧弘延想端起茶碗掩飾一下,卻撈了兩下愣是沒撈到茶碗,側眸一看,丫鬟根本就沒上茶。
他嘴上不說,但不免又有些責怪溫梨,家裡的事不用她操心,孩子教養得不好,如今連自己院子裡的丫鬟也沒個規矩。
溫梨只當沒看到。
兩人又靜坐片刻,顧弘延這才道:「慶國公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紅人,此番國公府的太夫人壽辰在即,正是結交的好機會,若是能得國公爺提點,想來我的官職也能升一升,到時候你走出去腰杆也能挺直些。」
溫梨如何沒聽出顧弘延是什麼意思,這是委婉的讓她主動拿出貴重的賀禮來。
她當做沒聽懂,敷衍的應道:「官場的事我一向不懂,世子爺不必和我說。」
顧弘延深吸一口氣才把怒火壓下去,怎麼從前沒發現溫梨如此蠢笨。
但最終只得把話說明白點:「我們夫妻一體,我好你才能好,現下是緊要關頭,你庫房裡好東西一向多,且尋摸尋摸可有合適的壽禮。」
溫梨詫異的看向顧弘延,非常直白的問:「世子爺是打算拿我的嫁妝當賀禮?」
默默用媳婦嫁妝,和被點出來用媳婦嫁妝,還是不一樣。
顧弘延臉色一陣紅一陣黑,心道溫梨不僅蠢笨,還不識好歹。
不就是讓她從庫房裡挑個賀禮多大點事,將來等自己的官職上去了,這些東西還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溫梨卻跟看不見他臉色般,又道:「國公府辦壽宴那日,我娘家肯定是要去的,到時候聽見禮賓報的賀禮是出自我嫁妝,他們該怎麼看咱們侯府?」
顧弘延臉更黑了,話都說到這兒了,哪裡還不明白溫梨根本不是蠢笨聽不懂話,相反的她聰明著呢,就是不想從自己庫房裡拿賀禮出來。
顧弘延來的時候氣沖沖,走的時候七竅都快冒煙了,可見確實是氣得不輕。
但木筆和樂葵卻發現自家主子還挺高興。
木筆憂心忡忡的勸道:「夫人何必與世子置氣,您順著點世子,往後餘生還長著呢。」
溫梨知道木筆也是為了自己好,但就是很不樂意聽到這些話,順著點順著點,上一世她什麼沒順著,可到頭來依然沒個好下場,那她為什麼還要順著別人,讓自己受委屈?
溫梨臉上的笑意收斂得乾乾淨淨,反問木筆:「你覺得我順著點日子好過了嗎?」
木筆抿唇不語,眼眶泛紅,她何嘗不知主子自嫁進寧遠侯府後,受了多少的委屈,主子待她們奴婢好,她自然也想主子能和世子和和美美的。
樂葵則已經哭出來了,是替主子不值。
主子那樣的好姑娘,怎麼偏偏就落了難,嫁到了寧遠侯府呢。
溫梨的心一下就軟了,也不想因為這點兒事和她們離心:「你們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溫梨的目標很明確,她就是回來報仇的,只要那些賤人過得不好,她就舒心。
翌日一早,溫梨給王氏請安,並說明要出門的事。
昨夜王氏知道兒子在溫梨那吃了癟,氣得大半夜都睡不著,對著溫梨哪裡還有好臉色。
當下就不悅道:「你看看咱們京城有誰像你一樣,都嫁人了還總往外跑的,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像什麼樣子,孩子孩子你不管,夫君夫君也不操心,你說你能幹點什麼,整日的待在家裡享福,比我這個老夫人不知清閒多少,我兒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娶了你個掃把星回來……」
溫梨可不想慣著這老虔婆了,沒等她話說完轉身就走。
人都走出了清雅苑,還能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
溫家的馬車就在寧遠侯府外候著,溫梨由木筆和樂葵扶著上了車,便讓車夫去了如意樓。
如意樓是溫梨名下的一間茶樓,地方雖不大,但勝在環境清幽雅致,京中不少貴婦人和貴女們都愛約在這裡喝茶。
溫梨下了車,便直接去了二樓雅間,推開門就見一美婦人端坐在桌前,她上著孔雀藍琵琶袖對襟衫,下配緋色團花八幅裙,梳著高髻,簡單的斜插兩支白玉簪,腳上的繡鞋點綴著一串珍珠。
通身瞧著沒什麼首飾,也不打眼,但明眼人卻瞧得出這是低調的富貴。
袁氏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杏眸粉腮,顧盼生輝,即便有了歲月的痕跡,但一眼也能瞧出與溫梨是母女。
「娘……」溫梨一向不是淚淺的人,但隔了一世再看見娘親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上一世溫家突然出事,不過半日時間溫家被抄,溫家人盡數被關押刑部大牢,她四處奔走卻連丁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刑部大牢也看守得緊,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她連頓飯菜都送不進去。
後來她終於把飯菜送進去了,見的卻是最後一面。
那時候的母親身型消瘦,面色蒼白,但還是儘量收拾得乾乾淨淨,叮囑她收斂性子,在侯府好好過日子,不要管溫家的事,連打聽都不要。
「可是侯府給你委屈受了?」
女兒從小堅韌,哪怕受了罰也甚少落淚,此時見她如此,袁氏都心疼壞了,將她拉到身邊坐下,還跟從前一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哄著。
目光犀利的掃向木筆和樂葵:「怎麼回事?」
木筆和樂葵只覺頭皮一麻,雙雙跪了下去,但實在不知從哪兒開口。
自家主子受的委屈,哪裡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娘……」溫梨控制了一下情緒,但還是沒能控制住,眼淚簌簌的掉,語調中都帶著咽哽:「娘,侯府,侯府的都不是東西。」
女兒一向堅韌清醒,哪怕侯府的日子不好過,也會儘量讓自己過得舒坦些,能讓她如此情緒失控,只怕是出了大事。
想到昨日兒子拿給自己看的信,袁氏不得不往深了想。
她雖出身商賈,但袁家家大業大,不管是生意場上手段還是深宅後院的陰私都沒少見。
當下把屋裡伺候的都揮退下去,沉著臉道:「梨兒,你跟娘說實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要查當年為你接生的穩婆?」
難不成是女兒當年生產時,接生的穩婆暗中做了什麼手腳,以至於讓她這麼多年再沒能懷上孩子?
不得不說袁氏是真的很敏銳,但是她的懷疑還是太保守了點。
溫梨寫信回家讓三哥幫著查穩婆的事,就沒想著要瞞袁氏,她總要讓溫家人看清楚寧遠侯府都是一群什麼妖魔鬼怪。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控制不住的有些微微顫抖:「娘,我懷疑辭哥兒……」
溫梨離開如意樓回到侯府已經是半下午的事了,一進侯府的門她就覺察出異常來,來來往往的奴僕見著她都繞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