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季遠彰又驚又疑的目光,蔚疏澈沒什麼表情地開口:「十年前,我父皇是因為什麼才突然病逝的,想必沒人比右相更明白了。我這位皇叔是如何踩著我父皇的屍骨上位,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聽到蔚疏澈的話,季遠彰哪裡還忍得住心中的疑慮?
他心虛開口:「你在說什麼,先帝他不是因為身體抱恙才沒有撐過去,而後不幸亡故的嗎?這件事天下皆知,殿下又何必揣測其他的緣由。」
「當年在我父皇彌留之際,一直侍奉於他床榻之前的那個莊太醫,皇上多年來都在派人四處追尋他的下落。但那個人,在我的手上!」
季遠彰聽到這裡,一時語塞。
「右相現在還覺得,是我搞錯了嗎?」
季遠彰不確定地看著他:「這件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很早之前?」他越發感到不可思議:「可這麼多年,你從未在皇上面前表現出異樣,連皇上都沒有懷疑過你。反而覺得你胸無城府,天真蠢笨。原來,你一早就在演戲?」
蔚疏澈冷笑:「如果不那麼做,我早就死了,我年少時被人故意帶出宮城,沿途卻突然遭人追殺,要不是運氣好,僥倖逃脫之後被太后全力相護,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我哪裡還有命活到今天?」
直到今日,季遠彰才知道眼前的這位晉王殿下有多可怕。
一個人一時的偽裝說明不了什麼,可多年如一日的瞞天過海,騙過了全京城、全天下的人,這才是天大的本事!
可他不過及冠之年,竟然能隱忍到這個地步,心機之深,何其可怖!
「你到底想要什麼?」
「殺父弒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身為父皇母后的兒子,明知害死他們的人是誰,卻無動於衷的話,豈不是為天地所不容?所以我要報仇,我要將蔚呈肅從那個本不屬於他的位置上拉下來,要他遺臭萬年,千夫所指!」
季遠彰只覺得蔚疏澈大抵是瘋了,他的聲音都在打顫:「他是皇上,是天下之主!就算他之前真的做過不可原諒的事,那些事也都會被悉數掩埋,不可能大白於天下。即便是史官手裡的筆,也不敢胡亂編撰。說句不好聽的,晉王殿下,即便你現在敲鑼打鼓,走到集市上大聲宣揚這件事,除了惹來殺身之禍之外,對皇上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只因他是天子,地位在這裡,便無人可以撼動!」
「這話說得沒有錯,唯有天子,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殺誰就殺誰。所以我說了,要這天下易主,只要有一日,他不再是皇上,那他就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了!」
季遠彰越聽越覺得心驚膽戰,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雖然還沒有聽蔚疏澈提起交易的內容,可他已經隱隱的猜到了。
蔚疏澈他,分明是想用一個殺身之禍,來換他跳進另一個殺身之禍當中!
他將這些事告訴自己,多半是想要拉攏自己在朝中的權勢,為他所用。
季遠彰握緊了手指:「今日這番話,老夫就當一個字都沒有聽過,定給殿下保密,也希望殿下不要把先前跟季妃娘娘相關的事給捅出去,如此也算各退一步了。」
蔚疏澈聽到季遠彰這麼說,朗聲笑了起來:「怪不得世人皆說右相就是一個狡猾的狐狸,剛剛那些事,是本王親口告訴你的,你不會覺得可以反過來以此威脅我,讓我將季家的秘密徹底掩埋吧?」
「殿下應該知道,倘若被皇上知曉你內心的想法,你將萬劫不復。自然,我季家的秘密也見不得光,何不打個商量不要彼此為難!」
蔚疏澈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他胸有成竹地開口:「那你可知,我為何要將見面的地址選在這裡?右相來的時候,應該已經注意到,此處距離束成王在京中所住的地方很近吧。」
聽他突然提起束成王,季遠彰臉色更是一變:「這件事,跟束成王又有什麼關係?」
「束成王剛到京城沒兩天,就遭遇了刺殺,他仔細盤查過,那些人是皇上派出去的。我皇叔打定主意要他的命,所以束成王已經下定決心和我聯手了。當初他是如何幫著蔚呈肅打壓忠心於我父皇的那些人,現在就如何倒戈,站在我這一邊。中原九州,皆在謝家手上,說句不好聽的話,得謝家者得天下。待到我們功成名遂,右相覺得你還有活路嗎?」
季遠彰頓時心驚肉跳,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束成王居然已經跟蔚疏澈已經勾搭上了!
真要是這樣,整個宸國的局勢就會天翻地覆,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季遠彰半信半疑地盯著他:「晉王殿下,你莫不是在誆騙我?」
「不然這樣,我現在就讓手下去將束成王給請過來,我們坐下來當面談。反正他離得不遠,右相有任何疑慮,都可以親口問他。」
蔚疏澈說完,抬手就要將孟七給叫進來,眼見他真的要叫人,季遠彰連忙阻攔:「不用、不用了!還是不必了!」
蔚疏澈就猜到,他定會心有顧慮,而且此刻他心中動搖,自然不能隨意暴露自己的想法。
魚已經咬了鉤,便不急於一時了。
季遠彰又忍不住問:「殿下既對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那般了解,那你應知道,當年束成王在其中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若是皇上跟你有仇,謝家同樣是你的仇人。再論起我季家來,好不到哪裡去。我如何能信,你心中對我們並無怨懟?」
蔚疏澈早就想到了說辭:「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季家也好,謝家也好,當初那麼做,並非是你們痛恨我父皇,而是逐名追利而來,始作俑者始終是我那位皇叔。我不喜歡沒完沒了的仇恨,我要報的仇,只針對他一個人,畢竟,他才是禍根。」
「至於你們,我可以不計前嫌!畢竟,我欲成大事,少不得你們的相幫。若為盟友,過往不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