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嗓音冰冷而纏綿，完全聽不出來裡面的情緒。
但夏妍知道，他這次是真的被戳到了逆鱗。
「我……」夏妍全身的血都冷了下來，表情僵硬地看著他。
她張了張嘴，最終也只冒出了一個有些沙啞的「我」來。
林亦安的視線沒有移開，深不見底的幽沉眼眸中有大片的黑影，濃郁而壓抑，夏妍的頭皮發麻，一股股的寒意順著腳底板往上躥。
林亦安盯了她兩秒鐘，而後閉了閉眼，強壓下了心底陰戾的情緒。
過了片刻，他重新睜開眸，緩而慢地直起腰來，抓著手機，轉身就走，再沒看夏妍一眼。
……
海大附中的體檢還沒完，林爾在三樓的大廳里找了張長椅坐下，一邊等著溫淼，一邊低頭想著剛才的事情。
剛坐下來沒多久，頭頂忽然罩下來一片陰影。
林爾下意識地仰起了頭來，抬眸就望進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
謝衍單手插著兜，微微俯身看她，桃花眼裡染著笑意：「誰家的小朋友走丟了呀？」
林爾眨了眨眼：「謝甜甜家的。」
謝衍聞聲笑了起來，直腰在她旁邊坐下。
林爾歪頭看他：「你沒回家呀？」
「沒。」謝衍朝前面的收發表窗口處揚了揚下巴，又說，「陪十三等著拿體檢表呢。」
林爾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果然看到了排在隊伍里，伸長了脖子往前看的時桑。
她問了句：「還要多久？」
謝衍看了眼時間，道：「再有半個小時吧。」
林爾在心裡算了一下，和海大附中體檢完的時間差不多，正好晚上還能一起吃個飯。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過得也快，窗口前排著的隊伍一點點地往前挪著，快到時桑的時候，時桑扭過頭來，動作誇張地朝這邊招了招手。
體檢表並不在同一個樓層，要跑好幾個地方，時桑怕自己記不住，特意喊了謝衍來幫忙。
謝衍起身走了過去。
林爾看了眼時間，快五點半了。
海大附中應該也差不多體檢完了，她點開微信，正要給溫淼發個消息過去，問問她結束了沒有，一條簡訊忽然在手機屏幕的上方彈了出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
林爾掃了一眼，順手點開。
簡訊映入眼帘：
——【爾爾，我是媽媽，我想見你一面，我們能不能約個時間？】
林爾的眼皮撩了撩，盯著簡訊上的「媽媽」那倆字看了會兒，然後翻了個和自己老爸林亦安同款的驚天大白眼。
噫……
現在倒想起來自己是個當媽的了。
林爾毫不猶豫地戳著屏幕回了兩個字：【不能。】
既然林亦安不打算讓她插手這事，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林爾選擇無條件地相信自己老爸。
只是這句「不能」才剛剛發過去，另一條簡訊接踵而至：【你是不是在醫院？】
林爾：「……」
林爾眯了下眼，握著手機往四周掃了一眼，而後表情冷淡地回復道：【你找人跟蹤我？】
夏妍：【抱歉，爾爾，我也是沒辦法，我有必須要見你一面的理由。】
「……」
林爾沒忍住，又是一個大白眼翻了出去。
懶得再跟她廢話，林爾直接回道：【在哪。】
夏妍：【一樓，大廳。】
林爾：「？」
林爾：「……」
好傢夥，這都跟到眼皮子底下來了？
跟謝衍和溫淼各發了一句「我去一樓，一會兒回來」的消息之後，林爾拿著手機，去了一樓。
來醫院體檢的學生們主要集中在了三樓和四樓，一樓的人並不算多，林爾停在大廳里，四處掃了一眼，沒看見夏妍，倒是有個穿著黑T恤的男人看到她之後，牽著一個女孩兒走了過來。
男人有著典型的北歐人種的特徵，濃眉深眼眶，身形高大而粗獷，肌肉橫向發育優秀，個子不算特別高，但非常的強壯健碩。
林爾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還以為是賀寅經常玩的那個遊戲裡的「鍾馗」從手機屏幕里爬出來了。
「鍾馗」牽著的那個女孩兒則是地道的亞洲人的長相，身形瘦瘦弱弱的，眉眼間明顯帶著病氣，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青白。
兩人站到一塊，上演了一幕現實版的美女與野獸。
那位「鍾馗」先生過來的時候，大片的陰影兜頭而下，宛如萬丈高樓平地而起。
林爾呆了一下，本能地往後挪開了半步。
就這體型，估計他一拳下來，就能把她給錘飛。
兩人過來之後，「鍾馗」看了林爾一眼，低頭跟女孩兒說了兩句話，女孩子點了點頭，慢聲細語地回了句什麼。
林爾沒聽懂兩人說話，他倆說的聽起來像是西班牙語，她對西班牙語了解有限，目前還停留在「你好嗎？我很好，謝謝」的程度上。
但這並不耽誤她猜到兩人的身份。
那女孩兒長得和夏妍很像。
至於「鍾馗」……
看兩人親昵的小動作，應該是男朋友。
兄弟姐妹之間的親近和男女朋友之間的那種親近不一樣，很容易就能讓人分辨出來。
夏妍來得很快。
幾乎是美女和野獸的悄悄話剛說完，夏妍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一樓的旋轉門處。
林爾往門口瞥了一眼，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放，雙手順勢插進外套兜里，不緊不慢地又往後退開半步，和面前的三個人同時拉開了一道不遠不近的距離。
行了，該來的人都來齊了，戲台子也搭好了，現在就差開始唱戲了，林爾百無聊賴地想。
夏妍走過來之後，伸手將女孩兒輕輕往前一推，示意女孩兒道：「京京，叫姐姐。」
女孩兒被她推著往前走了半步，乖乖叫了一聲：「姐姐。」
林爾：「……」
林爾瞬間不無聊了。
像是一道驚雷忽然劈到了自己腦袋上，林爾著實被這一句「姐姐」給炸得不輕。
叫她姐姐的人，是不少，但讓她覺得這麼彆扭的，這還是第一個。
「不好意思，我家就我一個小孩。」林爾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不咸不淡地扯了下唇角，「這聲姐姐還是別亂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