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脫個上衣嗎?
她又沒做別的。
夏天的晚上,那些街邊大排檔里,不多的是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踩著拖鞋,露著大肚子的男人啊?
人家那大肚子都露出來了,也沒覺得半分不好意思。
謝衍倒是矜持起來了。
想到這裡,林爾還分神多思考了一句,如果大排檔的那些男人們都能像謝衍這樣遵守男德的話,那江州的市民精神文明建設進度,肯定會唰地一下就衝到進度條的盡頭了。
或許,謝衍也可以考慮著辦一個男德班?
腦子裡想歸想,林爾手上的動作沒停,在謝衍的配合之下,林爾非常利落地把他身上的校服上衣給拽了下來。
衣服拿在手裡,明顯能感覺到衣料上潮乎乎的。
要是貼在皮膚上,那肯定就更不舒服了。
林爾隨手把校服放到一邊,正要把手裡抓著的那件衛衣遞過去,謝衍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邊的牆上也有個控制燈光的觸控螢幕,謝衍探身過去點了兩下。
隨著「滴滴——」兩聲輕響,客廳里的燈光緩緩亮了起來。
他沒全開,只亮了房頂吸頂燈的一圈燈帶,燈光還是暖黃色的,但客廳里的光線比剛才已經是明亮了不少。
足以讓林爾看清他的臉了。
同樣,讓她看清楚的,還有他心口的那個紋身。
林爾的呼吸下意識一頓。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楚而直觀地看到這個圖案,之前只是謝衍壓著衣領,讓她看過一眼。
那紋身並不大,也就半個手掌的大小。
她的手心貼上去,就能輕而易舉地全部遮住。
那是一個很抽象的圖案,由很多破碎的線條勾勒而成,但也能讓人認出來,那是一朵玫瑰。
更確切的說,是一朵行將枯萎的紅黑玫瑰。
玫瑰的花莖隱隱約約地從他的心口向下蔓延下去,那將落未落的花瓣四周則繞著幾隻翅膀支離破碎的黑蝴蝶,勾勒出蝴蝶的那些黑色線條並沒有什麼規律,同樣是斷斷續續的。
整個紋身圖案都是紅黑色彩交替出現著,刻在他白得幾乎沒什麼血色的皮膚上,有一種令人頭暈暈眩的效果。
仿佛這個紋身就是他與生俱來的。
生在他的血肉中,長在他的骨骼里。
林爾忽然覺得,這個紋身就像謝衍一樣。
他身上向來是存在著三種色彩,黑髮黑眸,皮膚冷白,狹長眼尾微微泛紅,烏黑睫羽柔軟濕潤。
好像也只存在著這三中色彩。
因為他的皮膚太白,那紅黑交錯的玫瑰就顯出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美感。
那是破碎而極致的美。
黑色花莖蜿蜒向下,盡頭連著一道陳年的傷疤。
因為時間久遠,已經看不太出來那傷是被什麼東西所傷到的了,但從傷口留下的這道傷疤上,依然可以想像得到當時的觸目驚心。
林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來,纖細指尖輕輕碰了下他身上的那道傷痕。
謝衍的身子微微一僵,很快又放鬆下來。
林爾抬頭看他。
他的眼神和情緒都藏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