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見色忘義
梁靖川說話時,嗓音里浸潤著酒氣,低沉又性感,點准了聲控的死穴。
他離她那樣近,整個人幾乎傾覆在她身上。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明明話說得也沒什麼特別,但聽著實在欲氣。
許昭意忽然覺得耳朵發燙。
「你別這樣……」她伸手輕輕地推了下他,心跳得飛快,「我要回家了。」
察覺得到她在緊張,梁靖川也沒為難她,俯身靠在她肩上,嗓音溫溫淡淡的,「那你等我會兒,我手機落下了。」
「嗯。」
許昭意自覺地點點頭,幾秒後茫然地眨了下眼。
其實有點見鬼,她總覺得今晚哪裡不對,他倆純潔的同桌關係突然就……反正被下降頭了似的,她不止沒抗拒沒生氣,居然還聽話地站在原地等他。
也不知道誰瘋了。
推門的一瞬間,起鬨聲和各種探究調侃聚攏過來。
朋友打量過他,笑得意味深長,「呦,我剛讓你們繼續,居然真繼續啊?
現在居然還捨得回來了。」
梁靖川懶得搭理,撂下句「走了」,拿走了桌上的手機。
「唉,等會兒,」朋友側了側身擋在他面前,「你為什麼不把人帶過來啊?
就這麼走了多沒勁吶。」
「非把她帶過來做什麼,」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讓你給她磕個頭,拜個早年嗎?」
「怎麼說話呢,我是說領過來一塊玩啊,」朋友笑著低罵了聲,「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連我都懶得搭理,憑什麼應付你們?」
梁靖川挑了下眉,淡聲道,「你少打歪主意。」
「哪兒能啊,我最講義氣了,朋友妻不可欺我還是懂的,哥們我從不撬牆角。」
朋友勾著他的肩膀,努力作出一副真誠的模樣,信誓旦旦地保證,「真的只是認識一下,多個人熱鬧。」
「好奇也不行,」梁靖川一句話斷了他搞事情的念想,「你再拿我的人開玩笑,別怪我以後在『給你不痛快』上找樂子。」
「……見色忘義。」
聿公館靠近郊區,有大片的山林掩映,偶有林間的清涼吹開夏日的燥熱。
等梁靖川出來的時候,許昭意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長廊盡頭,在兩棟樓從露天的銜接處俯瞰下方靶場。
「你感興趣?」
梁靖川見她看得興起,笑著問了句,「要去試試嗎?」
「嗯,我會一點兒。」
許昭意看著靶場上的情況,輕聲道,「以前假期去夏威夷,閒著沒事的時候學過。
本來是想秀給我爸媽看的,難得他倆有空一起出來,結果我練好了,又沒影了。」
她說話時乖巧又恬淡,聲音細軟清甜,總給人一種溫溫柔柔、怡然自得的感覺。
梁靖川喜歡她此刻的樣子,看著她的側臉,無聲地勾唇。
就是這個笑,一不小心落入許昭意眼底。
不過她會錯了意,直到去了靶場還耿耿於懷,甚至越想越氣。
「你剛剛到底在笑什麼?」
許昭意不爽地拿腳尖碰了碰他,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你是不是覺得我水平不行,偷偷嘲笑我?」
「我沒有,」梁靖川凝眸看她,低了低嗓音,「我在想我的小女朋友怎麼這麼厲害。」
「誰是你女朋友?」
許昭意低著頭調瞄準鏡,冷哼了聲。
遲早會是。
梁靖川慵懶地垂著視線,靠在桌邊,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靶場裡燈火通明,遠處的錦標旗貼著旗杆,偶爾被微風捲起。
夏日的夜晚,四周還算靜謐,空曠而開闊的環境下,槍聲消散得快,只有蛐蛐在歇斯底里。
許昭意其實很謙虛了,但凡她說「學過」、「會一點兒」的東西,基本都能做到拔尖,她在靶場上發發命中十環。
本來就是證明給梁靖川看的,現在她又覺得,順利到沒什麼樂趣。
所以最後一顆子彈,她抬了下手腕,角度稍微調轉。
砰——
新靶紙乾乾淨淨,積分器上的成績毫無變動,看上去特像是失誤。
許昭意面不改色地摘了眼鏡和耳機,似乎並不覺得遺憾。
報靶員剛要惋惜地提醒「脫靶」,視線晃到前方,驚得聲音都卡在喉嚨里了。
槍靶後方100米處,錦標旗的細線被子彈精準擊斷,慢慢悠悠地飄落在地上。
天秀。
如果說這是失誤,那這失誤未免太有水平和難度了,機率小到可以去買彩票了。
與此同時,靶場內的畫面被盡收眼底。
二樓房間的地板是單向可視玻璃,幾乎能將樓下一覽無遺,其中一整面牆壁藏匿著電子屏,能調取附近馬場、賽車場、靶場等一切地點的監控。
「這手玩得牛逼啊靠,他這個小女友挺秀啊,剛剛就不該讓他倆走。」
朋友笑眯眯地向後靠去。
「留下來幹嘛,找不痛快嗎?」
邊上有人一哂,「你小心他知道了,這事沒完。」
畫面中,許昭意抬了下空槍的槍口,顛了下樑靖川的下巴。
她的唇角翹了翹,像只主動調戲人的小孔雀。
「你要試試嗎,小同學?
姐姐剛剛是不是特別酷?」
「不玩了,」梁靖川垂眸笑笑,修長的手指撥開抵在喉間的槍口,莫名讓人絕出溫柔來,「我甘拜下風。」
許昭意也覺得沒意思了,正要提議走,梁靖川忽然握著她手中的槍,咔噠一聲換掉了彈夾,調轉槍口。
「不過我剛想起來點事,臨走前解決下。」
靶場的冷光旋落,映照他清俊的側臉,他端槍的姿勢標準,手腕勁瘦清絕,勾著點少年氣和清澈感,格外招眼。
砰——
他瞄準的也不是靶紙,但不同於許昭意最後那一槍,周圍似乎沒什麼變動。
脫靶了?
對他難得的失手,許昭意詫異又困惑,偏頭看向他。
「沒事,」梁靖川懶懶散散地撂下槍,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只是討厭在這種時候被人盯。」
許昭意顯然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卻也懶得深究。
二樓觀景台的電子屏幕突然切掉一塊,雜亂的雪花占據了滿屏,最好的觀測畫面消失,其他的監控用處不大。
「操,居然把攝像頭給狙了。」
朋友撥開了面前的酒杯,笑罵了句,「真小氣,我就是好奇又沒惡意,看一眼都不行?」
「你也不看看他多在意那女的,真要比一場,十拿九穩也得故意輸給她,」有人碾掉了指間的煙,看破也說破,「討女孩子歡心呢。」
狙主控攝像頭比錦標旗更刁鑽,但他依舊命中得輕而易舉,實力不言而喻。
不過看他在意那股勁兒,輸也心甘情願。
「別的我沒看出來,」朋友嘖了聲,眯眼笑了笑,「我只看到嘴唇都給他咬腫了。」
——
回去的路上安安靜靜的,氛圍變得格外微妙。
大約是今晚這一茬太震撼,當時她沒多少反應,現在情緒發酵,根本不敢停下來想。
她嚴重懷疑自己是史上第一人——
畢竟聽說過千里送人頭的,可沒聽過千里送吻、送調戲的。
許昭意坐在長椅上,咬完一小口章魚小丸子,把三根竹籤插到了身側花壇的泥土裡,整整齊齊地排列好。
「你做什麼?」
梁靖川拿著炒酸奶和冰淇淋,慢悠悠地踱回來。
「我提前哀悼一下。」
許昭意抬手捂住了臉頰,委屈到肩膀微抖,「我初吻沒了。」
梁靖川心說她反應弧長得離奇,過於後知後覺,嗓音挫敗又無可奈何,「我初吻也沒了。」
「可我是女孩子!」
許昭意瞪他,手撐在身側長椅上,小腿往前踢了兩下空氣。
「在這種事情上,你還搞性別歧視?」
梁靖川好笑地垂眸,將東西放在一邊。
「那不一樣,反正跟我想的很不一樣,」許昭意視線幽怨地看著他,「而且你喝醉了,說不定明天醒過來,你就忘了呢?」
「我沒醉,許昭意。」
梁靖川低著聲認真道,眸底一派清明,「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
周遭仿佛一瞬間安靜下來。
許昭意怔了下,面無表情地抬眸,瓮聲瓮氣道,「你要是沒醉,今晚還這麼禽獸,那我可能真的想削你。」
話題還沒討論出什麼結果,身側的手機屏幕亮了亮,彈出一條消息:[你今年生日打算怎麼過啊?
]
剛解鎖了屏幕,許昭意還來不及輸入,手機忽然被抽走。
屏幕在梁靖川手中調轉了個方向,按著語音鍵回了句「不勞費心」,而後關機丟回。
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不是,」許昭意被他搞得發懵,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要幹嘛?」
「大晚上的,他憑什麼給你發消息?」
梁靖川淡淡的,毫無悔過之心。
按照他的說法,那大晚上的,她不是還跟他在一起嗎?
「梁同學你這就不講理了,現在才不到九點,」許昭意回憶了下時間,好氣又好笑,「說實話,你這樣我都懷疑你倆有仇,你小時候《論語》怎麼教的?
有朋自遠方來——」
「雖遠必誅。」
梁靖川眼皮都沒掀一下。
「……」
循循善誘的說辭不止沒起到作用,梁靖川還試圖給她反向洗腦,「我跟你那個發小不一樣,他圖謀不軌,司馬昭之心,你應該離遠點。」
「……你不覺得,今晚說這話自己臉特別疼嗎?」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你現在摸著自己良心說,誰更圖謀不軌?」
他的臉疼不疼不好說,反正她的嘴唇是真有點疼。
「沒關係啊,我敢作敢當,」梁靖川笑笑,單手撐著她身側的長椅,湛黑的眼眸攫住她,「給個機會,我其實可以負責。」
「你信不信我踹你?」
許昭意氣笑了,冷靜不起來。
梁靖川懶懶散散地垂著眼,忽然朝她傾斜,他緊緊箍住她的腰身,修長的手指撥開她的領口。
冬日雪松一樣清冽的氣息包裹了她,絲絲縷縷地勾挑著她的心。
「你要做什麼啊——疼疼疼疼疼!」
許昭意噝地倒吸了口氣,疑惑的語調幾乎瞬間揚了一個音,難受得伸手去推他,「你有病吧梁靖川,你咬我幹嘛?」
她眸底泛了層水霧,左手還拿著沒吃完的關東煮。
掙脫後許昭意捂著脖頸,難以置信地往後縮了下。
她的肩頸線條優美流暢,白皙肌膚上的泛紅印記格外醒目。
「蓋個章。」
梁靖川勾了勾唇,指腹碾過自己的嘴唇,意猶未盡似的,眸色暗了暗,「你之前不是說,怕我明天忘了嗎?」
「我那不是——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誰在乎你記不記得啊?」
許昭意情緒上頭,話說得都語無倫次,「我是,我是覺得我很吃虧好嘛?」
現在更他媽吃虧了。
本來少了個初吻,現在又多了個吻痕,過於喪心病狂。
梁靖川也沒反駁她,無聲地勾唇,攏著她衣領遮住痕跡。
許昭意拍開他的手,越想越不對勁,「不是,明明是你可能忘記,為什麼要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