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潛修,如今便是荀虞一展風采之時。」
「這些年辛苦你了。」
文曲星君看著鏡中荀虞的表現,頗為歡喜,向著水鏡先生贊道。
「為帝君效命,乃是小民榮幸。」,水鏡先生連忙拜道,甚至略顯惶恐。
他並非天庭的人。
而是天庭發展的下線。
這些年天庭在凡間發展極大,主要是收各路德高望重者。
有些人是等到死後才被天庭收走靈魂,有些人則是在生前就已經得到天庭的聯繫。
水鏡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接到張良聖諭,水鏡惶恐而又歡喜。
帝君啊。
天庭之主。
能得到帝君親自下達的聖諭,這是什麼樣的恩寵,什麼樣的機會。
所以當荀虞到來,他盡心傳授。
三年潛修,荀虞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遠比水鏡預想的還要出色。
此時正是考驗之時,他有些緊張,還有些激動。
張良並未開口,只是默默看著荀虞的表現。
狼妹趴在桌子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荀虞。
她記得對方。
這是當年給她好喝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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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虞思量數秒,這才鄭重說道。
「治國之道,民為本,農為根。」
「順民,重商。」
「富民,強國。」
炎王齊聞言,當即坐直了身體,先是將荀虞的這段話默默念誦了兩遍,然後才疑惑道:「民為本,農為根,孤能理解。」
「國家的根本在於百姓,沒有百姓的國家,必然滅亡。」
「人不可不食,農業又是糧食獲取的最重要渠道,故而不可不重視農業,不可不重視糧食。若是農業出現問題,百姓吃不飽,則天下大亂。」
「只是順民,重商。」
「富民,強國。」
「這八個字,何解?」
荀虞道:「國家財政,取之於民。」
「此曰稅。」
「君主的衣食住行,華服,美食,豪宅,豪車,朝中官吏的俸祿,購置兵器甲冑的錢財,皆是來自於百姓的賦稅。」
「炎侯以為,然否?」
「自是如此。」
「國家之財政,立根於民。」
「即是立根於民,取之於民,則炎侯若想得到百姓供奉,得到百姓支持,得到更多的百姓,是否應該順應民心。」
「所謂順應民心。」
「百姓怕憂勞,我便使他安樂;百姓怕貧賤,我便使他富貴;百姓怕危難,我便使他安定;百姓怕滅絕,我便使他生育繁息。」
「因為我能使百姓安居樂業,他們就可以為我承受憂勞。」
「我能使百姓富貴,他們就可以為我忍受貧賤。」
「我能使百姓安定,他們就可以為我承擔危難。」
「我能使百姓生育繁息,他們也就不惜為我而犧牲了。」
炎王齊聽得牙花子都忍不住一陣作痛。
他眉頭緊皺,道:「先生言之有理。」
「若是能做到先生所說的這些,卻是順應民心,順應民意。」
「只是.......」
炎王齊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苦笑道:「先生難道不認為這話有問題嗎?」
「國家的財政取之於民。」
「而想要做到先生所說的這些。」
「比如,安樂,富貴,娶妻生子,這些都需要錢。」
「只是百人,千人,萬人,倒還好。」
「可想要讓我炎國百姓皆得安樂,富貴,能夠娶妻生子,所需要耗費的錢財數之不盡。」
「這麼多錢,從哪裡來?」
荀虞自信笑道:「炎侯這個問題問得極好。」
「能想到這個問題,炎侯已經有了聖人的氣度與格局。」
「哈,哈哈,先生過獎了。」,炎王齊被荀虞誇得先是一愣,而後反倒是有些臉紅了。
聖人啊。
聽聽,這話多好聽。
自己原來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炎王齊心中歡喜似是吃了蜜一般,謙虛道:「孤當不得這樣的誇讚。」
荀虞搖頭道:「炎侯謙虛了。」
「為君者,掌握一國之大權,欲望無窮。」
「若是不能想到國家的錢從哪裡來,對錢沒有任何概念。則君王必然濫用民力,用時如揮霍泥沙,以滿足私慾。」
「如此一來,自是會橫徵暴斂。」
「到時百姓不得安生,流離失所,士人逃亡國外,國將凋零也。」
炎王齊若有所思,微微頷首。
倒是這個道理。
自己尚未當國主時,也不曾關注錢從哪裡來。
當時想得便是當了君王就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可真正當了君王,才發現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養官吏需要錢。
養士兵需要錢。
獎勵貴族需要錢。
自己的錦衣玉食,美人歌姬還需要錢。
這天下雖大,處處都是需要錢的地方。
可錢從哪裡來?
從百姓身上取。
但百姓每年產出有限,若是不知節制,不懂得珍惜民力,會是怎樣的結果?
炎王齊雖然沒有真正見過,但是在史書上看到過。
兩百多年前,祁王湯橫徵暴斂,揮霍無度,被暴怒的國人趕出王都,不得不寄居於他處。
此後一生,再也沒有踏足國都一步,直至病死。
這段歷史是炎王齊七歲時所學,當時他便感到震驚不已,甚至脊背發寒。
那可是天子啊。
祁國的王。
可本應該至高無上,本應該尊貴無比,本應該受到天下百姓愛戴的王,竟然被他自己的國人趕出王都,至死不曾回到國都故土。
這是什麼樣的仇恨?
這是什麼樣的悲劇?
堂堂的王,堂堂的天子,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個典故在幼小的炎王齊內心留下深刻印記。
所以自從登基以來,哪怕處處缺錢,他始終謹記祁王湯的教訓,不敢妄自加稅,不敢禍害百姓。
他可不想成為祁王湯那樣的落魄天子。
炎王齊思量著,鄭重道:「先生所言甚是。」
「兩百多年前,祁王湯正是因為不知愛惜民力,橫徵暴斂,這才被國人趕出王都,至死都不曾回到故土。」
「孤對這段歷史熟記於心,並時刻警醒自己。」
「先生這番話,倒是正應了祁王湯的結局。」
炎王齊對荀虞的言論讚不絕口,更覺得荀虞是有大本事,有真本事的人。
最重要是,很對自己的胃口。
他謙遜道:「即是如先生所言,孤又該如何取財?」
「如何,順民,取財。」
荀虞很滿意炎王齊的態度,更滿意他對自己這番言論的認同。
有了支持,荀虞也更加坦然。
他道:「炎侯既然知曉國家的錢取自百姓。」
「那麼,炎侯可曾想過。炎國每年以國家的名義,從百姓身上收取各種賦稅,百姓是否會怨恨您,怨恨炎國。」
「這......」,炎王齊語塞,不能答。
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荀虞早有預料,再次問道:「若是有人強迫大王每年上交一部分自己的錢糧,您是否會怨恨他?」
「那是當然.......」
炎王齊立馬說道。
尚未說完,醒悟過來這不就是剛剛的問題嗎?
他當即神情尷尬,眼神有些閃躲。
他辯解道:「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各國也是以賦稅的名義強收百姓財物。」
「如此一來,他們倒也沒有理由怨恨炎國。」
「若是前往其他國家,不也要繳納賦稅嗎?」
荀虞聞言,瞬間變了臉色。
他沉聲道:「此言,大謬。」
「若是如此,他們侍奉其他諸侯,不也和侍奉您一樣。」
「既然這樣,將來其他國家打來,他們為什麼要為您賣命,為什麼要守護炎國?」
「依您的這番話,他們侍奉您,侍奉別國,有區別嗎?」
炎王齊臉色有些難看,又有些啞口。
好像......
可能......
咳咳。
咱們還是別聊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