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珩訂的包間在走廊最深處，很難被人打擾的地方。
包間裡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剛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江景。
縱使樂茗不太在意用餐環境，但看到這麼漂亮的景色，她還是笑了，也覺得胃口更好了些。
「喝酒麼？」
點完菜，封珩問她。
樂茗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喝！我家菡總讓我戒酒來著！所以，喝！」
封珩輕笑著看她：「讓你戒酒還喝？」
「我就喜歡這種她不讓我喝酒我偷偷喝的感覺！」樂茗再一次說出了這句話。
看著她那搖頭晃腦活像是個叛逆少女的模樣，封珩的眼底划過了一抹寵溺。
他點了點頭，看著她說：「再想喝酒，到我家去，我家有，也沒人敢打擾你。」
「真的嗎？！」樂茗的眼睛賊亮。
封珩很認真的點頭：「真的。」
「哇，你真的是個大好人哎！」樂茗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她雙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在江面上來往穿梭的遊輪，眼中多了一抹開懷。
牛排配上頂級的紅酒，這一餐樂茗吃得相當開心。
以致於她現在看封珩的眼神……更像是在看飯票了。
她開心，封珩就開心，他的嘴角上揚著，問她：「要不要去江邊走走？」
樂茗一愣，還是搖了頭：「算了吧，到時候被拍到，就要麻煩死了。」
封珩朝她伸出手：「我們是民政局蓋章的官配，隨便他們拍。」
樂茗眨了眨眼睛，把手指搭在了他的掌心：「明白！」
這是要在第二次家訪前捂住民政局的眼睛啊！
樂茗笑靨如花，拉著他的手就站了起來。
封珩今天心情好，也就無視掉了她那句接收任務似的「明白」。
更何況，他的掌心，還握著她的小手。
她的手很軟，很滑。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去握。
總感覺她的手就像沒骨頭似的，軟得不可思議。
封珩的嘴角噙著笑，眉眼都溫柔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他看到吳明科之前。
吳明科還不是自己來的，吳家一四口今天一起出來吃飯，四個人離開時，剛好在樓梯處和封珩他們兩個撞在了一起。
樂茗的視線從文彥彥的臉上划過，又瞥了眼吳明科，最終落在了吳同和孟夏雲兩人身上。
他們也在看她。
孟夏雲的眼中仍舊寫滿了嫌棄和怨恨，吳同的眼神卻複雜了許多，似乎是想要親近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樂茗看著他們，眼神冰冷至極，還帶著一抹厭惡。
像是看到了什麼噁心的蛆蟲。
說起來，她也有二十年沒再見到這兩張臉了。
只是那年的記憶那天的畫面，始終在她的腦海中盤桓。
那天，火光沖天，燒掉了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也燒沒了她原本安寧快樂的童年。
從此，她的心裡一片荒蕪。
「你媽媽活該去死！」
「你就是個拖累！是你害死她的！」
「你這種小孩，連孤兒院都不會要你，你就該自生自滅！」
「你就不該出生！你和你媽一樣，都是沒有用的廢物！」
「滾！滾出去！這裡不是你的家！我和你沒有關係！」
那天，後來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她在孤兒院的門口，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她不敢敲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連這裡都不配進去。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了。
這麼大的城市，這麼多的人家，卻沒有一扇門是她可以敲響的。
那個夜，格外黑，格外黑。
她什麼都看不見，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終於，孤兒院的院長發現了她。
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問她：「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她搖頭，用力搖頭。
小小的她，卻也不願意再和那個人有任何關係。
後來，是老院長說，這孩子長得就像個洋娃娃，就先叫她娃娃吧。
後來，他是什麼時候找到自己的？
唔，第一次打電話，是她上高中的時候，她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的自己的電話號碼。
那次他說，他的公司出了麻煩，問她的養父借錢。
她掛斷他的電話，把他拉黑了。
第二次，是她搖號搖到了封珩的時候。
這個見到利益就連臉都可以不要的男人，再一次給她打了電話。
這次，她先是罵了他一頓，然後才掛斷電話，把他拉黑了。
樂茗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或許那天，在她去孤兒院的路上，是有人跟著她的。
但絕非為了保護，他大概只是想確定，自己真的遠遠地離開了，或者死在了半路上。
樂茗更不知道為什麼她可以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的每一個畫面，每一句話。
大抵是因為恨吧。
又或者是，不能忘。
封珩感覺自己掌心握著的小手漸漸僵硬，那隻原本柔軟的小手，此刻在他的掌心裡緊握成拳。
堅硬的骨骼，咯到了他的手。
他側頭看向樂茗，發現她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他鬆開握著她拳頭的手，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擁進了懷裡。
他垂眸看她，聲音很輕：「樂茗，看誰不順眼？我替你揍，別打疼了手。」
「樂茗，看誰不順眼？我替你揍，別打疼了手。」
在樂茗黑暗的記憶中，突然響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
她茫然的抬起頭，看到的是封珩寫滿了關切的眼睛。
他彎著腰看著她，眼中的擔憂毫不掩飾。
是他的聲音啊。
樂茗張了張嘴，聲音中帶著些許的顫意：「你……幫我？」
封珩點頭：「我幫你。」
樂茗卻搖了頭：「不了……我、我……我想吃冰淇淋。」
「好，我們去買。」
封珩沒敢問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的情緒變化得太突然，他也猝不及防。
他只能先安撫她，順著她，至於眼前這四個讓她情緒巨變的人……
等他安撫好了他的小姑娘再收拾他們也不遲。
樂茗的腳步有些虛浮，她沒掙開封珩的懷抱，甚至不自覺的又往他的身邊挪了挪。
她想起來了。
在一片黑暗的時候，他給過自己擁抱。
而現在，在她陷入了回憶的暗室中時，他又給了自己擁抱。
樂茗微微偏過頭，靠在了封珩的肩膀上。
她有些累，想靠一會兒，只一會兒就好。
封珩攬著樂茗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帶著她下樓。
此刻的她，脆弱得就像是個玻璃娃娃。
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傷到她。
樂茗突然停下了腳步。
封珩緊跟著她停下，他看著她，眼中帶著詢問。
樂茗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憤怒和冷厲。
她的眼神平淡，一如往常。
她站在台階上，突然轉過身，看向了還呆愣在樓梯口的那兩個人。
【作者題外話】：【茗寶：所以我怕黑是有理由的，所以這件事兒真的不是老封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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