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兒在過了半個時辰之後,才下定決心,她走到了麗貴妃身側。
此時的麗貴妃是一身騎裝,單薄的銀色披風裹著她嬌小的身子,更顯纖瘦,果真是弱柳扶風一般,小腰盈盈不堪一握。
儘管是作如此打扮,也掩蓋不了麗貴妃臉上的病態,尤其是嘴唇,若非是塗了鮮艷的口脂,定然是沒有半點顏色的。
麗貴妃見了張芸兒,也是沒什麼好臉色的,只是問了句:「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張芸兒帶著婢女,小心翼翼地走到麗貴妃身側,語氣恭敬,道:「姐姐,是父親讓我過來看看你的。」
麗貴妃淡淡「嗯」了一聲,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即使是對著自己的親生妹妹,也吝嗇於施捨一個笑臉。
張芸兒捧著湯藥,遞給麗貴妃,她的內心無比忐忑,像是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面上卻要極力保持波瀾不驚。
她道:「姐姐,先嘗一嘗這驅寒湯吧,你素來畏寒。」
麗貴妃沒想太多,就直接端過張芸兒遞來的湯藥了,她只是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這不是信任,換句話說,這麼多年了,麗貴妃就沒想過張芸兒敢害她。
張芸兒的手心在冒著冷汗,她問:「姐姐等下是要與皇上騎馬嗎?」
麗貴妃的眼神有些縹緲,似乎在這一瞬間想起了許多往事,冰冷的臉蛋上竟然浮現了一絲哀愁。
「是啊,很多年沒有騎過了。」
小青是一直跟在麗貴妃身邊的婢女,她也很久沒有見麗貴妃換上騎裝了,頓時眼前一亮,臉上浮現驚艷之情。
「想當年,娘娘的騎術真是技驚天下呢,隻身長立馬頭,宛若一隻飛燕。」
麗貴妃嘴角抽搐著,「小青,難為你還記得,就連本宮都差點忘記了。」
她不是不記得,只是不願意記得、不敢記得罷了。
說罷,麗貴妃不禁咳嗽了幾聲。
張芸兒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跟在麗貴妃身側,就像一個丫鬟一樣,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了。
只要是麗貴妃在的地方,就沒有張芸兒半點光輝。
這時候,楚皇從一個方向而來,他也換上了一身騎裝。
張芸兒因為常常跟在麗貴妃身側,所以常常可以見到楚皇。
但每一次見到楚皇的時候,張芸兒心裡都是害怕極了,她下意識害怕他。
從張芸兒的角度看過去,她認為楚皇配不上麗貴妃,至少年齡配不上,若非是他那至高無上的身份,他根本就不能得到麗貴妃。
這樣一對怎麼看都不般配的人,卻在世人之中流傳著許多佳話。
張芸兒想不通,也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她只知道,自己要嫁的人一定要是自己喜歡的人,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地痞流氓,只要她喜歡就好了,她不想像麗貴妃這樣,一輩子守在深宮裡面。
......
楚皇拉著麗貴妃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他欣慰道:「難得愛妃今日心血來潮想騎馬了,你進宮以來,似乎好久沒有騎過了。朕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便是在馬上,身輕如燕,笑靨如花。」
說著,楚皇不由回想起那日見到麗貴妃的場景。
一身白衣而來,馬踏飛燕而過,一顰一笑,艷絕天下。
他便是在那一刻,對她動了心。以一個垂垂老矣的男子身份,對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動了心。
麗貴妃的眸子迸發一絲恨意,如果可以重來,那一日,她一定不會遇見楚皇。她道:「臣妾入宮之後,直至今日,是沒有騎過馬的。」
楚皇問:「那今日是為何緣故?」
麗貴妃:「沒什麼緣故,就是想活動一下筋骨而已。」
她覺得入宮之後,自己整個人都在慢慢發霉、逐漸腐朽,最終會淪為那宮牆深處的一堆白骨。
......
楚皇已經拉著麗貴妃上了馬,道:「走吧,朕與愛妃共乘一騎。」
就在這時,麗貴妃突然感覺心臟處一陣絞痛。
她的手捂在胸口處,面色看上去痛苦。
楚皇察覺到了麗貴妃的不適,忙問:「愛妃,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麗貴妃的唇角溢出一抹黑色的血流,她閉著雙眸,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倒在了楚皇的懷裡。
楚皇心急如焚,他抱著麗貴妃,對旁邊的宮人大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張芸兒站在不遠處,她見此情況,心中驚駭,不是說不會死的嗎?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嚴重?
她更害怕的是東窗事發,將自己給搭進去。
現在,張芸兒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不合時宜的聲音,而她身上早已經是一身薄汗。
......
太醫們守在麗貴妃的房間之外,楚皇一直守在麗貴妃的床邊。
而張芸兒也一直站在旁邊,她一直在注意著麗貴妃的臉色,雖然太醫說無礙生命,但卻讓人十分痛苦,猶如萬蟻穿心一般。
楚皇說了句:「都出去,朕要單獨守著愛妃。」
於是,張芸兒只能離開了,當她出了房間之後,立馬遇上了張太傅。
「父親......」
接過,張太傅直接給了張芸兒一個巴掌。
張芸兒不可思議地看著張太傅,她捂著自己的臉,「為什麼?」
她以為自己下毒一事已經被發現了,可事實上並不是。
張太傅言辭指責,罵道:「你是怎麼照顧你姐姐的?怎麼可以讓她病倒?」
張芸兒倒吸了一口涼氣,「我......」
張太傅一臉悲痛,搖頭道:「我寧願現在躺在那裡的是你,而不是你姐姐。」
只有張芸兒知道,這句話是多麼傷人。
為什麼同樣是張太傅的女兒,可他卻如此偏心,甚至說出這樣的話?
張芸兒再也沒有理由自欺欺人下去,張太傅就是不喜歡她這個女兒,甚至是厭憎。
這一份憤怒將張芸兒內心的恨意完全勾了起來,她恨麗貴妃,也恨張太傅。
這麼多年不公平的待遇,早就應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