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你出生就擁有了一切。」祝陽眼眶通紅地看著她,猙獰,但又有些扭曲,「你的父母是走得早,可他們留給了你蒙家軍,還留給了你這麼大的蒙家,你就算這輩子都是個廢物也是衣食無缺,是尊貴的。
而我呢,我就是一個鄉野出生的小武將,沒有家族幫襯,說好聽了點是個小武官,可其實不就是個護衛,只能給你們打下手的護衛。」
濛霧猛地一僵,唇瓣緊緊地抿著。
「祝陽,你不能這麼說濛霧。」姜晚傾立即站出來,聲色俱厲,
「濛霧從很小的時候就要撐起整個蒙家跟蒙家軍,你不懂她的辛苦。一個八歲的孩子要照顧這麼大的一個蒙家,
不僅要警惕朝堂上的敵臣吞併蒙家軍,甚至也要防著族人不讓他們霸占蒙家,她當時才八歲啊,你知道她躲過了多少暗害跟辛苦才走到現在的嗎,你這麼說真的對濛霧太不公平了。」
她一個失寵的侯府嫡女在侯府生存都尚且艱難,更別說濛霧作為蒙家的繼承人是有多心驚膽戰。
不說他人,就說蒙氏家族內部爭鬥估計也沒少威脅或迫害,更別說其他想吞併蒙家的人了。
外人看著濛霧是風光無限,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是一帆風順的,所謂的少年英雄,逆水而上,都不過是付出血和淚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不僅要努力,而且還要有高深的計謀,否則死在權利的爭鬥上了。
而且姜晚傾相信,就憑濛霧的才德跟聰明,就算沒有蒙家,成為大將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祝陽哪裡聽得進去,他喝醉了,現在正在發酒瘋,什麼都順著自己的壞脾氣來,即便他平日裡真的是一個很溫和善良的人。
「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明白,比起我,你姜晚難道不也是順利的嗎。」
祝陽火氣一下子就對準了姜晚傾,怒吼,眼睛都猩紅了,仿佛他自己是這世界上最慘的人。
他大喊道「姜晚,你是同我一樣鄉下出身,可是你有濛霧幫襯你,甚至還有一身高超的醫術。那麼多人想要拜鬼谷子為師,就算傾盡一切,散盡家財,甚至三跪九叩都沒能讓鬼谷子看一眼,就好比林重炎。
可是你呢,你是鬼谷子求著拜師的、求著要收你為徒的,像你這種天賦異稟的人,人生極其順暢,又怎麼會明白我的苦楚。你甚至還有羌國使者的幫襯,可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
他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因為太過用力,他還往後跌了個踉蹌,一時沒站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反正就是在你看來,你是這世界最慘的,可是命運就是這樣,當你天賦不夠、努力也不夠的時候,你說你要如何達到你想要的高度。」
濛霧看不下去了,尤其是見到祝陽這幅怨天尤人的模樣,更是讓她來氣,「你覺得阿姜跟我都比你幸運,可你又怎麼知道我們的難處。
我們走在這個位置,所打下的人脈基礎,那都是含著血淚打拼下來的,沒有誰生來就有廣泛的人脈跟逆天的技能。
你跟著晚傾時日也不短了,你應該是知道她天沒亮就起來練習書法,用過早膳就開始看醫案,背草藥大全。
為了能更好地認清楚這些草藥,甚至還放下身段跑去藥鋪里免費給人打下手,你以為她的高超的醫術是白來的嗎。」
姜晚傾微微頓住,看著站在他前面的濛霧,會心一笑。
她們兩個,都很懂對方呢!
祝陽一時竟回答不上來,因為不管是姜晚傾的毅力跟堅持還是濛霧的睿智,他都是比不上的。
可是他為什麼就是比不上,他為什麼就不能跟姜晚那樣地去學習一項技能,專攻一個領域,哪怕日復一日都是這般枯燥的生活,可堅持下來就是明亮的前途啊;
而對於濛霧那樣的艱辛忍耐、運籌帷幄,他卻也是沒有這個頭腦。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祝陽笑著哭,後來又是勃然大怒,他忽然從地上爬起來將茶具、椅子、櫥櫃都盡數推倒,格外的惱怒。
可是這怒,他竟也不知道是怒誰。
是姜晚傾?
還是濛霧?
不,或許是他自己。
祝陽聲嘶力竭地尖叫著、怒吼著,青筋暴跳,如同衝出牢籠的猛獸,而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的所有家具,都被他破壞殆盡。
「祝陽、祝陽你先冷靜下來,我讓你冷靜——」
濛霧命令他,大喊,可如今的祝陽怎麼可能聽得進去。
姜晚傾皺著眉看祝陽這副癲狂樣,搖搖頭,忽然從藥箱拿出一瓶藥粉,找準時機朝祝陽扔了過去。
祝陽吸入藥粉後,眼睛一下子就失去了焦距,那股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的怒火瞬間就被平息了下來。
他身子不穩地原地轉了幾個圈,之後就這麼地暈了過去。
啪嗒一下,他人就倒了,再也不動。
「哎呀,你幹嘛給他下藥。」
濛霧雖然很生氣祝陽作為一個士兵竟這般地放縱自己,但到底是自己一直帶的兵,總歸還是憐惜的。
「你看他那樣子,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有把他放倒了世界才會安靜,否則再讓他繼續這麼瘋狂下去,祝陽最後不是傷了自己,就是傷了別人,這樣他清醒之後,會更後悔自責。」
姜晚傾還是很清楚祝陽性格的。
他是一個很正直的人,而祝陽現在所說的那些話,姜晚傾也都相信他不是有心的。
人都是凡夫俗子,都是肉做的,一些負面情緒,嫉妒、不甘,憤怒,這些都會有,但是有歸有,但未必會記恨、或者為了報復命運的不公就去傷害別人。
別人姜晚傾不敢肯定,但祝陽絕對不會,否則濛霧也不會對他這麼好。
濛霧深深地嘆了口氣「也是,他現在還是好好地睡一覺得好,也不知他跟尹君發生什麼了,怎麼今晚兩個人都這副失控的德行。」
姜晚傾聳了聳肩,讓護衛把他抬回房間裡去。
祝陽是個芝麻小武官,因而府邸朝廷沒有賜予,濛霧看中他,所以一直把他留在護國將軍府。
幾個護衛上前把祝陽抬走,可就在他們挪動祝陽時,姜晚傾卻眼尖地瞧見,在祝陽的脖頸處,有一道紅色的印記。
類似的印記,姜晚傾再熟悉不過。
她唇角抿緊。
或許,明天她應該找祝陽好好談談。
「好了,你也忙了一宿了,一會兒讓我讓廚房給你燉一些對睡眠好的燕窩,今晚你也好好地睡上一覺,別多想。」
濛霧拍了拍她的肩膀,「至於那些刺客,我會讓人去查。他們竟想傷你,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幕後主使,我也一定會揪出來。」
姜晚傾抬目一笑,點了點頭。
百里撓撓頭,一頭霧水。
之前兩人不是還挺尷尬的嗎,怎麼忽然又其樂融融了?
真是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