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影正式開拍。
進組那天,時溫早早起了床。血液在流淌,帶到身體各處,躁動得異常。
婚禮結束那天后,陳遲再也沒來找過她。
「我覺得他是沒理由找我。」吃早飯的時候,時溫這麼對樂錦說。
樂錦咽下粥,實在不能理解,「所以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樣?」
時溫夾起一個小籠包,「他喝醉後說要撩我。高中的時候我一直希望他能多跟其他人交流,稜角不要那麼銳利。他大概是覺得他現在成了位紳士」
時溫說到這笑了,她咬了口小籠包,又笑了,好一會,停下說:「反正,他要用這個新的紳士身份撩我,讓我重新喜歡他。」
讓他能夠成為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一直覺得我不夠喜歡他。」時溫放下小籠包,開始攪拌粥,「他對自己這個新身份這麼自信,我當然要好好陪他演,這樣他肯定信我真的喜歡他。」
樂錦翻白眼,「是要趁機練演技嗎?」
時溫輕笑,「演一個時時刻刻都被撩到的角色,難不難?」
「演戲不是最難的,只是你迎合他不累嗎?」
時溫搖搖頭,「實不相瞞,我覺得挺好玩的。」
樂錦一口粥差點噴了,「你什麼奇怪的萌點?」
時溫小心捧起粥喝了一口,「不知道啊,我就覺得好玩,想像一下,覺得肯定會特別好玩」
「你自虐啊?」
時溫眨眨眼,偏頭問:「這算自虐嗎?」
「要不就是閒著沒事幹。」
時溫笑而不語。
……
棲影拍攝地全部採用自然風光,力求「真實感」。
時溫抵達拍攝地,沒欣賞幾眼滿園桃李,就看到了丁思清。
冤家路窄。
時溫拍了第一部電影棠後,溫思霜自說自話公開了她們的母女關係。
那簡直是場粉絲間的惡戰。為時溫招了不少名氣,也招了不少黑粉,當然,大部分是丁思清的粉絲。
兩人儘量不碰面,不出席同一場合。奈何這個圈子就這麼大。
好巧不巧,丁思清的霜部分需要在這采景。
丁思清穿著飄飄白裙,站在桃花樹下,看到時溫,沒有多少詫異,露出了一抹大方得體的笑。
時溫沒看到一樣移開視線。
實在沒心思陪她演。等會陳遲來了,她還要陪他呢。
上妝前,時溫等到了陳遲。仍是一身西裝,一絲不苟的頭髮,金絲眼鏡,禮貌溫淡的笑。
時溫坐在椅子上,心想他要跟多少人寒暄後,才會來找她。
十分鐘後,男人站到她前方。
時溫抬眸,靜靜看著他,嘴角掛著淺笑。
陳遲目光在她嘴角的笑停留了一會,轉到她眼眸,「婚禮那天謝謝你送我。」
時溫淡笑,「不用謝。」
一片桃花落下,飄到她頭髮上。
陳遲看到,毫無徵兆伸出手,輕輕捏起。
時溫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手指蜷在一起,心跳加快。
陳遲將花拿下,放到她眼前,「花。」
「啊,謝謝……」
時溫低下頭,耳朵粉了,髮絲滑落,稍稍擋住,又露出白皙的脖子。
陳遲收起花,悄無聲息裝進口袋。「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頓飯表示感謝。」
時溫粉唇微翹,認真想了想說:「後天下午有空。」
陳遲沒想到她這麼利落就答應了,「好,我安排。那留個聯繫方式吧,我到時候通知你。」
「好啊。」
交換了手機號,陳遲沒有理由再留在這,離開了。
時溫看著那串手機號。
還是高中那個,他又換回來了。
可惜,她早就換了手機號……不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有沒有打過來……
「你們還在一起?」
時溫一頓,摁滅手機屏幕。
幾米外,丁思清站在那,臉上掛笑,倒是沒再問剛剛的問題,「我等會有場戲,但這個鞋子跳那場舞太束腳,你能……把你的舞鞋借給我嗎?你不是還沒開始拍攝嗎?我看我們舞鞋的款式也挺像的。」
鞋子。
腳。
受傷。
上一世的網絡暴力。
時溫一下警惕起來,附和著淡笑,聲音天生的溫淡柔和,「不好意思,我等會要試鞋,你可以問問你們劇務。」
丁思清笑容不變,「好吧,打擾了。」
時溫低下頭,眸子淡下,握緊手機。
……
寬敞的辦公室,灰白黑幾種冷色調的裝修,落地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也未能暖幾分。
正中央座位上的男人卻是心情甚好。
陳遲將文件丟到一邊,朝桌前的宋騰淡聲說:「繼續壟斷沈氏的資源。」
宋騰點頭,「是。」
陳遲靠到椅子上,指關節微屈,敲了敲扶手,「你覺得我選的餐廳怎麼樣?」
宋騰:「很好。」
敷衍。
陳遲冷冷掃他一眼,「你老婆怎麼追來的?」
宋騰猶豫,「我老婆……追的我。」
陳遲低嗤,似笑非笑,「那你人生挺無聊,沒體驗過追老婆。」
宋騰:「……」
「咚咚」兩聲。
辦公室門被敲響。
沒等陳遲開口,來人推門而入。
陳遲斂眉,淡淡看去,眯了眯眸。
宋騰詫異,低聲喊:「george?」
女人隨手關上門,及肩的黑髮落在肩上,一身黑色短裙,高跟鞋踏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陳遲桌前。
「好久不見,宋騰。」
宋騰禮貌笑笑。
「你怎麼進來的?」
陳遲聲音微冷。
george勾了勾紅唇,「我擔心你。」
陳遲臉色不變,疏淡說:「不熟。麻煩離開。」
george手撐在他桌上,話是對宋騰說的,「你能先迴避一下嗎?」
宋騰看了眼陳遲,對方沒有表示,他提步離開,悄聲關緊門。
george站直身子,「怎麼說我也當了你兩年的心理醫生,你不是不清楚,最開始的兩年一提到那個女人你就會失控,是我陪著你……陳遲,我擔心你回國以後見到她會失控。」
陳遲嗓音淡淡,「我很好。你可以離開了。」
george笑了幾聲,「現在是很好,不代表以後會很好。你覺得你現在能承受一些事嗎?」
陳遲眉眼不動。
george壓低聲音,「想像一下,有別的男人抱著你的溫溫,親吻她的發頂,撫摸她的臉頰,吻住她的唇……」
陳遲腦海里的幾根倏地弦崩斷,女人的一字一句在他腦中形成畫面,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山崩海嘯般湧起。
他握緊拳頭,額頭青筋根根暴起,一字一頓,「閉嘴。滾。」
george冷笑,繼續說:「只是這樣就受不了了?七年,陳遲,你不知道她跟多少男人談過戀愛!接吻都是小事,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他們撫摸彼此的身體,說不準……」
「滾。」
陳遲下頜繃緊,滿目猩紅,隱隱的戾氣繚繞四周。
「怎麼?是不是想砸東西,想毀了這兒的一切?」george瞧著他這副模樣,眼裡流露出迷戀,「陳遲,你靈魂里住著惡魔,你偽裝的再像也無濟於事。」
「你不應該回國,在這裡待著你會再經歷一次七年前的黑暗,抑鬱症不是玩笑,跟我回去吧陳遲,只有待在我身邊,你才是最安全的。」
陳遲闔眸,努力克制住翻騰的情緒,再睜開眼,他眸色稍淡,聲音冷冽,「不動你是嫌你會弄髒我,你最應該做的不是跑來關心五年前的病人,而是擺清自己的地位。」
george臉色微白,「陳遲,你只是對那個女人的執念,因為她是這個世上第一個給你溫暖,那不是愛!」
她呼吸急促,狠狠閉上眼,「你會明白的!」
丟下這句話,女人踩著高跟鞋離開。
陳遲斂眉,撥通宋騰的座機,「把保安和前台都換了。我的辦公室門,地毯,桌子都換掉。空氣也清清乾淨。」
兩天後的傍晚,陳遲獨自開車,準時停到時溫家樓下。
時溫穿了身乾淨簡潔的白色棉麻長裙。她將頭髮盤起,對著鏡子照了照,拿出一個髮夾別在左側。
髮夾細長,碎鑽極小,卻在燈光下熠熠發光,襯托得她眉眼清亮,生動許多。
時溫撫了撫裙邊,朝鏡子裡的自己笑了下。
陳遲的車已經靜候在樓下。他站在車旁,穿著與那天不同款型的墨藍色西裝。
時溫眉眼染笑,「沒有等很久吧?」
陳遲目光定在她臉上,看著她溫和的面容,聽著她輕柔的聲音,因那場意外插曲而失控的情緒一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梗在心口的東西悄聲消逝,血液里的暗涌歸於平靜。
陳遲喉結上下滾動,啞聲說:「沒有等很久。」
他拉開車門,「上車吧。」
時溫坐上車,系好安全帶。
等了一會,陳遲還沒開車,她疑惑,就見他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時溫:「怎麼了?」
陳遲轉過頭,說:「髮夾很好看。」
「啊……」時溫摸上髮夾,耳尖泛起紅色,「謝謝。」
陳遲啟動車子,說:「以前沒見你戴過。」
時溫望著前方的路,「以前在學校不方便。」
陳遲握緊方向盤,「……從什麼時候開始戴的?」
時溫不解,「什麼?」
「從什麼時候注意到,要戴這個。」
陳遲說,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來,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
從什麼時候注意到要裝扮自己……
因為什麼人開始在意裝扮……
「今天是第一次。」
女人輕緩的聲音打斷他腦海里的各種猜測。
時溫看著他放鬆下來的面容,輕笑,「因為知道你現在很厲害,去的一定是高檔地方,所以想要好好打扮。而且你現在很帥,站在你身邊不能太丟人。」
陳遲睫毛輕顫。
喜悅的情緒從耳朵竄入大腦。
他喉結微動,「不會丟人。你今天特別美。」
時溫彎唇,又聽到他說:「你不打扮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