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69

  時溫無法忍受,想到上一世的謾罵再次降臨到他身上,她就鑽心得難受。閱讀這一世,她來到他身邊,她知道他的,她了解他的,他不可以承受那些謾罵,他不應該承受的,明明該有人愛他……他是好的,他是好人,他會成為好人的。

  「陳遲……」

  時溫憋回眼淚,一手拉住他,一手不自禁慢慢捂住胃。生理和心理的雙重疼痛讓她手心都是冷汗。

  陳遲察覺到,皺緊眉,彎低腰看她。

  時溫聲音低了些,勸道:「陳遲,你先回去吧。」

  「我傷都好了。」他不在意道,手撫上她額頭,不燙,但在冒冷汗。他視線下移,注意到她捂著肚子的手,著急道:「是不是胃疼?」

  她搖搖頭,只說:「你先回去再養養病吧,別留下什麼病根。」

  他臉已經黑沉下去,「你都不照顧好自己還操心我?是不是為了控制體重沒好好吃飯?」

  他一把抱住她,往車的方向走,「我帶你去醫院。」

  方書在下一秒就打開了後車門,他不動聲色地打量時溫。

  不知道她是為了陳遲去醫院裝的,還是真的病了。

  不過,總歸是能讓他去醫院。

  陳遲將時溫小心放到后座上,自己也坐進去,幫她調整舒服的坐姿,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包里有藥嗎?」

  時溫搖頭,「沒有很嚴重的……」

  話是這麼說,可她聲音卻越來越虛。

  陳遲牙根繃緊,「別說話了。」

  時溫輕輕扯了扯他袖子,虛弱的聲音刻意放軟,有些聽不清,「別生氣呀」

  陳遲還是聽見了,心疼又心軟,低頭吻住她額頭,「就別做讓我生氣的事,你是想心疼死我麼?」

  駕駛座,方書打字的手一哆嗦,幾秒後,繼續給保鏢發出簡訊。

  車子迅速抵達醫院。方書很有眼力勁地連忙下車開後門,陳遲抱著時溫就奔出去。

  檢查結果是十二指潰瘍。

  陳遲眼睛陰沉到能滴水。被方書叫來的保鏢在兩米外猶豫了。

  方書走到陳遲面前,聲音平穩,「陳少,時同學已經沒事了,您該回去了。」

  說著,背在身後的手揮了揮。

  幾個保鏢上前。

  「別碰我。」

  陳遲咬字清晰,寒氣四溢。

  「確保她安全到家。」他說,冷冷掃了幾人一眼,轉身自己走了。

  時溫出來時沒看到陳遲有幾分失望,但這情緒很快被她壓下去。

  「陳少讓我送你回去。」

  一個人站在身前,擋住了光。

  時溫抬眸,最終說:「好。」

  她自己回去,他不知道情況會更擔心。

  一路無言。

  方書將車停在時溫所住小區的一條街之外。

  時溫知道他是為了避嫌惹非議,她拉開車門下車,淡聲道:「謝謝。」

  要關上車門之際,方書喊住她,「時同學。」

  時溫動作一緩,將即將合上的門開大些,方便聽到他的話。

  「有的事你是反抗不了的。」方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至少這個時候的你,以及他,沒有能力。所以,我看你身嬌體弱的,可以做好某些事發生的心理準備了。」

  時溫抿緊唇,她扣著門沿,指頭髮疼,「不勞操心。」

  關上車門,她大步離開。

  比起他說的事,時溫只想擔心四月十六號的事。

  沒有什麼比死可怕了。

  時溫這樣想。

  一直到周一時溫在教室看到了陳遲,腦海里完完全全被這個想法占據。

  還有幾天就是四月十六號,可他來上學了。

  吳冬得知陳遲返校,第一件事就是給兩人換座位。

  時溫位置沒動,仍在靠窗的最左邊,而陳遲被換到了教室最南邊。

  吳冬解決了座位問題,拍拍講台,別有深意地在班裡說:「高考在即,希望大家擺清自己的身份,哪怕學習好,也不要妄想觸犯校規,學校不介意犧牲一些,為在校以及後來的學生殺雞儆猴。」

  陳遲靠著牆,胳膊狠狠壓著桌子,勉強忍住沒砸東西。

  班裡的同學大多知道吳冬在說什麼事,在說哪兩個人。只是礙於陳遲,一句閒言碎語都不敢說。

  時溫下課不方便再去找陳遲,上課時間他們無法交流,上下學她有時母接送,放學後她又沒了手機。

  只能看著不能接觸也極其煎熬。

  時溫自己都覺得忍不住了,特別擔心陳遲爆發。

  但是陳遲沒有。

  只是她每次上課抬頭,都能看見他目光炙熱地望著她,不顧身邊同學的注視,一眨不眨看著她。

  許多時候,她在哪,他都保持一米距離跟在後面,目光一直追隨她。

  這也讓時溫安心。好在陳遲的「沒爆發」不是死水一樣的安靜,看不出暗潮湧動。

  四月十四號下午。

  時溫從時暖那得知了比賽成績。

  時溫第二名,拿到了相應的南都舞院加分。按照時溫的成績和舞蹈能力,沒有加分考南都舞院也是完全沒有問題。

  可她還是欣喜。這是對她的認可,讓她更有信心往這條路走下去。某種程度上也是對她和陳遲的認可,因為這支舞是她特意為兩人編的。

  比賽第一名不出乎意料,就是樂錦。時溫早知道會是她,第一名樂錦拿的當之無愧。

  她沒有過多的遺憾,她覺得樂錦說的挺有可能,她是太久沒有正式學習舞蹈,再過些時日,或許就是她更勝一籌,所以她要更努力。

  時溫在某節下課時,在走廊上寫下一張紙條,揉成小團,路過陳遲窗戶扔了進去。

  陳遲目光一直追隨著她,沒任由紙條掉到桌子上,一手抓住。

  我比賽得了第二名,拿到加分啦!

  為不為我開心呀。

  陳遲挑唇,看向時溫,嘴角弧度擴大,眉眼柔和,他動唇無聲說:開心。

  時溫笑彎了眼,沒敢過久停留。

  臨近高考,班裡同學很自覺地埋頭苦學,自習課也有老師看管。

  時溫將督察本小結完成,合上本子,有種完成使命感的充盈感,也有卸下使命的輕鬆感。

  在上一世,她從沒想過她有一天能當班幹部,還是紀律委員。

  她兀自回憶了會,才拿起督察本去到辦公室。

  辦公室氛圍愈發緊張,老師們原來就堆滿本子試卷的桌子更是擁擠,地上也都放了不少東西。

  時溫繞過一摞試卷,悄步走到吳冬桌前,「老師,督察本給你。」

  吳冬從試卷中抽眼,接過,「辛苦了。」

  說到這,他忍不住在心裡嘆息。

  當初時溫毛遂自薦要當紀律委員,他還猶豫了,覺得小姑娘柔柔弱弱肯定管不住學生。後來,因為陳遲被太多女生追,還傳出了談戀愛的緋聞,他才特意找了時溫這位鄰桌,想讓她擔下紀律委員,幫助陳遲。

  誰能想到……年輕人啊……

  時溫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些羞愧。

  吳冬擺擺手,「行了,這段時間是真的辛苦你了。回教室吧。」

  時溫咬緊唇,羞赧地點頭。

  轉身之際,她不小心撞到腳邊的一摞試卷,險些驚呼出聲。

  「不好意思,我這就收拾好。」

  吳冬無奈搖頭,還要說什麼,手機響了,他注意力轉移。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吳冬有些恍惚,不敢置信。

  他遲疑地拿起手機,遲疑地接通:「餵?」

  聽筒里,女人冷淡的聲音傳來,「吳老師您好,我是陳遲的母親。」

  吳冬推推眼鏡,「嗯……我知道。哦,您好,找我是有什麼很著急事嗎?」

  沈陌將手邊文件推到一邊,捏了捏眉心,「嗯,算急事吧。我打算讓陳遲出國。」

  吳冬詫異,聲音不自覺拔高,「您打算讓陳遲出國?」

  時溫手裡的試卷「啪嗒」落到地上,她迷惘抬頭去看吳冬,手失力垂下,砸中手下的試卷,一摞試卷斜著倒下。

  時溫無暇顧及,直勾勾看著吳冬,耳朵豎起。

  沈陌聲音平緩,「對。本來我是希望陳遲上完高中再出國,但現在出現了跟時溫的這麼一回事,我覺得再拖下去不好,所以準備將一切都提前。」

  吳冬皺眉,耳朵專心聽著沈陌的話,已經忘了還有時溫的存在,「那您打算具體什麼時候讓他出國?」

  沈陌:「我來想問問老師你學校這邊的情況。」

  「學校這邊手續會挺麻煩……」

  時溫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是沈陌打來的電話。

  說要讓陳遲出國。

  他們在談論時間和手續……

  怎麼會這樣呢?

  時溫視線模糊地盯著手裡的試卷。

  為什麼要出國?

  準備了那麼久高考都沒有考呢,那麼多試卷題目都白做了麼……

  待在國內不好嗎?國內的學校也很優秀啊,為什麼一定要出國?

  出國?

  竟然要出國……

  一滴滴淚落下,砸在試卷上發出聲響,卻消匿於節奏匆忙的辦公室里。

  時溫蹲在桌子旁的角落,壓抑地無聲地落淚。

  陳遲知道嗎?

  這個問題突然在腦海響起。

  時溫猛地醒過來。

  她眨了眨眼,將眼底堆積的淚水逼走。

  她自然而然的聯想到,會不會……這一世陳遲因為這個受了刺激,然後再……

  時溫一把將試卷扶回去,倉皇跑出辦公室。

  吳冬看到,這才想起時溫還在,脫口喊:「時溫你……」

  人已經跑出去了。

  電話那邊,沈陌眯起眼。

  時溫快到教室的時候又改了路線。

  不能讓陳遲看出來她哭過。

  時溫在洗手間收拾好自己,深呼吸幾口氣。她再次停在走廊上,站在他窗邊。

  陳遲敏銳抬起頭,眉頭微皺,是在不滿她送個本子送了那麼久。

  時溫輕輕彎唇,眼睛不受控制開始發熱發燙。

  他還不知道。

  ……

  時溫回家後,按照陳遲之前翻窗的軌跡,從臥室的窗戶爬了出去。

  她借了時暖的手機。等待出租的時間,她給方書打了電話。

  很快被接通。

  時溫開門見山,「我要見沈陌。」

  一輛出租停靠,時溫聽到方書沒有停頓地說:「來一蘊咖啡。」

  時溫扯唇,掛斷電話,拉門坐上車,向司機報了地址。

  原來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