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遲：「……」

  少年一言難盡的表情,張口想說話，幾次都沒說出來，有種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後,眼冒金星的蒙和憋。

  時溫一下笑出了聲，她捂住嘴，笑聲卻收不住得從指縫流出,最後她只得趴在桌子上將臉藏起來，憋笑憋得脖子都紅了。

  陳遲手撐著下巴,散散瞧著對麵人兒笑得肩一抖一抖的,嘴角情不自禁浮現一抹笑。

  他站起來,把她頭捧起來。

  時溫只覺得腦袋上移,被人捧起來,她臉上的笑還沒散去,懵懵地看著他。心裡擔心他在這做出什麼驚人舉動，肢體卻沒反應過來要躲。

  然後，就看到他眉眼含笑,說：「別憋壞了。」

  晚上回去,時溫獨自做了幾個小時的基本功練習。她希望在短時間內將底子扎牢。

  於是第二天,時溫下床時腿軟得差點摔地上。

  過度訓練的後果。

  陳遲蹲在小區門口，遠遠看著那道熟悉的纖弱的身形，很慢很慢地挪過來。

  他偏頭看了一會,發現她動作太慢了,察覺到不對。提步要走過去,被時溫揮手催了回去。

  她走近,陳遲就知道是因為什麼了，周身烏雲密布。

  陳遲去包子鋪買包子，時溫慢吞吞走到公交站台,有個空位，她坐過去，悄悄揉揉大腿根。

  暗自腹誹：身體素質竟然這麼差了……

  公交來遠遠駛來，抵達站台之前，陳遲拎著包子趕回來。

  時溫站在後面，等其他人先上車，陳遲面色不好地跟在她身後。

  前面的最後一人上車，輪到時溫，她站定不動了，粉唇緊緊抿著。

  時溫可以肯定，這輛公交的門檻比別的車都高。

  她抬抬右腳，覺得不大行，又換左腳，還是覺得踩不上去。

  公交司機不懂她在猶豫什麼，催促：「小姑娘幹嘛呢？上來啊」

  時溫抱歉地頷首，「不好意……」

  忽地被凌空抱起，熟悉的皂香竄鼻，幾秒功夫，陳遲將她抱到車上，時溫坐過山車般地體驗，心跳加速，將她放下時，她沒忘順勢刷了卡。

  時溫站穩，正想朝司機再道歉，就觸到司機臉上的怪笑，朝她身後揶揄：「喲，小伙子挺熱心啊。」

  時溫臉微紅，側頭看到陳遲淡定地刷了卡。

  兩人往裡面走。

  車子啟動，時溫站不穩，左搖右晃之際，被陳遲牢牢抓住胳膊。

  時溫聽到駕駛座傳開「嘿嘿嘿」的笑聲，又說：「現在的小年輕，嘖嘖，演偶像劇呢。」

  她覺得下次跟時母出去有必要避開這輛車，特別是這個司機。

  ……

  時溫和陳遲一前一後走進校門。兩人拉開距離進校門，本意是為了不引起門前站崗師生的懷疑。

  然而卻造成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因為時溫大腿酸痛，邁不開步子，所以走得很慢，幾乎小碎步地往前挪，而陳遲手長腿長，跟在她身後，同樣速度慢條斯理地走。

  詭異的一幕很是引人注目，吸引了門口兩排師生以及門衛。

  時溫抬不了腿，但還蹲得下去，便特意蹲在一邊繫鞋帶，暗示陳遲先走。誰知道，陳遲在她斜後方蹲下，也跟著系起了鞋帶。

  時溫癟癟嘴。

  肯定是生氣了。

  她昨天光顧著練舞都沒跟他視頻，結果還把自己練成這樣……

  在門前兩排師生以及門衛的目送下，時溫艱難地走進教學樓。

  被一群人盯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她走到樓提前，止住腳。後面的陳遲還沒過來。

  學校樓梯台階不高，時溫完全有能力自己走上去，但她知道，如果她就這麼上去了，陳遲肯定更生氣。可如果她示弱讓他抱自己上去，他肯定心軟，生氣什麼的情緒都煙消雲散。

  可是，由於她腿酸痛，早上洗漱的時間拉長，比平時晚了二十分鐘才到學校，現在學校人流已經多起來。

  正想著，一個男生走進來，路過她時看了眼她。

  這種情況把她抱上去不合適吧。

  陳遲不緊不慢走進來，看到站在台階前的時溫，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先不管那些了。

  時溫心裡想。她耷下眼，伸手兩隻胳膊朝向陳遲，委屈軟糯的聲音，「陳遲，我腿疼。」

  陳遲提步走到她面前，低眸看她，「然後呢？」

  「上不去，要抱。」

  「然後呢？」

  還然後？

  時溫蹙眉，然後還能幹嘛？

  頭頂傳來他淡淡的聲音，「然後腿不疼了，繼續跳舞，繼續不跟我視頻，繼續把我拋到腦後。」

  時溫：「……」

  這可怎麼辦。

  「那，你報復回來吧。你也不跟我視頻，也把我拋到腦後。」

  時溫說完這話，聽到了空氣結冰的聲音，陳遲的臉已經陰沉到沒法看。

  時溫拉住他的手，快速說：「然後你就知道，不跟你視頻的時候我有多麼難過和不忍心。」

  冰碎了。

  空氣回暖。

  時溫鬆了口氣。

  這人自己總說些露齒的話，還偏偏要別人也說這種話。藏著掖著一點，含蓄了，他就覺得是感情不夠濃。

  時溫感嘆間，被陳遲抱了起來。

  不知道是她太輕還是他力氣大，還是兩個原因都有。

  他臉不紅氣不喘半分鐘內把她抱到了五樓。

  二班教室已經到了少數學生。

  陳遲拿過時溫的書包，幫她放到座位上，兩人不約而同站到走廊的欄杆旁。

  陳遲掏出口袋裡的包子，遞給時溫一袋。

  時溫笑盈盈接過，咬了一口，明明是一個味道的包子，卻覺得比之前好吃。

  她小聲說出心裡的想法，「覺得你買的比我買的好吃。」

  陳遲咬了一口，懨懨說：「沒有你買的好吃。」

  時溫眨眨眼，將袋子抖了抖拎好，從下方遞過去，「那我們換換，這是我送你的，肯定好吃。」

  陳遲眼眸中化開笑，接過，同時將自己的從下方遞過去。

  時溫生活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練舞，學校的作業完成，簡單的複習結束後，她便全身心投進舞蹈練習。

  當然，除了她回家睡覺，其餘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陳遲都陪著她。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的那天，時溫和時暖在年級排名公告欄前不期而遇。

  時暖指著排名，略顯嘚瑟，「知道嗎？這就叫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第一名：時暖

  第二名：時溫

  時溫聳聳肩，笑著往下看，在第十名的位置看到了陳遲。

  還是英語最低。但已經提高很多了。

  可時溫覺得還有進步空間。

  時溫趴到她耳邊，小聲挑釁，「我是比不過你，但我可以找陳遲超過你。」

  時暖找尋陳遲的排名，哼笑，「開玩笑，差那麼多個人呢，前面的都是難超越的尖子生。」

  時溫細細想了下，覺得陳遲下次要沒考過她，肯定折面子，畢竟時暖不偏科。

  時溫偏頭，「就算沒考過你，也沒什麼，因為你最近一直找關鈺哥複習，你有外援。我覺得陳遲下次能考前三，總之總會超過你的，你可得加把勁。」

  時暖嗤了聲，「他天天陪你去輔導班，下什麼圍棋，你還是督促他吧。」

  時溫：「我會的。」

  時溫將時暖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舞蹈課偶爾一次午間休息，她拿著紙邊擦汗，邊悄步走到樓上。

  圍棋課堂氛圍和諧，大家正在初試對弈。

  時溫在角落位置看到陳遲。

  他倚牆坐著，姿態鬆散，黑髮自然垂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顆白子。

  時溫彎唇，看向他對面。

  嗯？老人家？

  她奇怪，這個教室應該不會出現這個年齡的人吧。

  時溫看了圈教室，發現老師不在，猜測可能坐他對面的就是老師。

  那陳遲對面原來沒人嗎？

  為什麼？被他趕跑了？還是其他人孤立他啊。

  時溫有些擔憂，看了圈教室，視線又回到陳遲身上。

  他已經換了個姿勢，不知什麼時候坐直了身子，薄唇抿著，眼睛盯著棋盤，神情認真。

  而他對面的老人家笑得開懷。

  時溫少見他對一件事認真。

  她揚起笑，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學圍棋可以訓練思維，關鍵是他挺喜歡。

  按照他現在的成績，上他所說的科技大學肯定沒問題。那個大學也是很好的學校，離舞院也近。

  時溫豁然開朗，心下一片安然，悄聲來，悄聲走。

  自從練舞后，時母晚飯會單獨給時溫做一份「低脂健康餐」，保證能攝入一天所需營養，但又控制好熱量。

  而學校的菜會放很多油燒，偶爾沒有雞肉，有了雞肉也是高熱量燒法。

  於是，時溫中午在學校吃得越來越少。

  時暖看不下去了，「你都夠瘦了，你是想瘦到走到大街上風一刮就飛嗎？」

  時溫在水裡涮了涮西芹，笑說：「我還以為你會開心呢，終於不用等我吃了，現在歸我等你吃啦。」

  時暖：「我是不用等你吃飯了，但我擔心你哪天餓暈過去了，還要我照顧你。」

  時溫揮揮手，「沒這麼誇張，姐你放心吧，我這不也吃著呢，反正我本來吃一點就能飽。而且，我早上正常吃，都吃包子喝豆漿。」

  時暖知道她是怕陳遲不開心早上才照常吃，她皮笑肉不笑，「愛情真偉大。」

  時溫吃掉最後一塊西芹，嚼的嘎嘣脆，「我們等會一起去買酸奶吧。」

  時暖吃完，兩人一起倒飯。坐在角落的陳遲起來，端著盤子跟在她們後面。

  到了教育超市，時溫徑直走到冰櫃前，拿了盒零脂肪的，又開始找她之前跟陳遲一起喝的酸奶。

  黃桃的……陳遲喜歡喝黃桃的。

  時暖斜眼看她，「你每次都找黃桃的，每次都沒有，你還不明白教育超市根本就不進黃桃味嗎？」

  時溫皺眉，「為什麼不進黃桃的？」

  「我怎麼知道？」

  時溫撇撇嘴。

  沒品味。

  只剩一盒蘆薈味的。

  「好吧。」時溫嘀咕。

  蘆薈的陳遲也挺喜歡的。

  時暖翻了個白眼。

  對親姐都沒這麼好

  教育超市外的大樹下，陳遲蹲在那數螞蟻。

  來來回回重複地數了100個，時溫還沒出來。他又從1開始重新數，還沒開始口袋裡手機震了震。

  是張耀的電話。

  他站到大樹後面，帶上連衣帽接通電話。

  「生哥！有人來鬧事你今晚過來幫忙！」張耀大嗓門，情緒激動聲音沒控制住更大。

  陳遲皺眉拿遠手機，「不去。」

  電話那邊張耀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啥呀哥？你之前還問有沒有架可以打呢。」

  陳遲淡淡說：「那是之前。」

  張耀猜到，「你不會是因為嫂子吧？不至於吧哥，你這就有那麼些失男子氣概了，我們男的怎麼能處處被女的管著呢？」

  陳遲回頭看了眼超市，以防時溫走掉，「輪不到你說這些。」

  張耀換了個方向勸說：「生哥你別不信，女生真的喜歡有男子氣概的男生，打架帥絕對能把她們撩的不要不要的！」

  陳遲：「滾。」

  直接掐斷電話。

  陳遲蹲到地上繼續數螞蟻，數到第56個，那隻螞蟻被人一腳踩中。

  他眯眸，抬眼看去。

  男生戴著耳塞，手裡拿著一本筆記，嘴裡碎碎念著數學相關內容，完全沒注意腳下，還在往前走。

  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可能撞到，陳遲動動唇：「餵。」

  唐博聽到有聲音，疑惑看去，不可思議地瞪圓眼。

  「是你？」

  唐博摘下耳塞，將手裡的數學筆記本合上，「你原來是二中的。」

  陳遲站起來，看著他身上跟自己一樣的校服，沒應聲。

  唐博也在看他身上的校服，「這麼巧，在學校都沒遇到過，在外面竟然遇到過兩次……」

  說到這，唐博臉色稍變，不自在說：「圍棋課那個，是因為我覺得對我沒什麼用，而且快高考了，就沒再去。」

  陳遲沒興趣知道，轉開頭，忽聽到有人喊他。

  他看去，是個男生。一張不怎麼熟悉，但也不完全陌生的臉。

  「陳遲」男生跑到陳遲面前，「你，你能替我去實驗樓找班主任嗎？」

  男生心裡有些沒底，他跟陳遲從沒說過一句話，但放眼看去，這附近只有他是二班的人。

  男生捂著肚子，別著腿，額上還有冷汗，「真的麻煩了，我，我肚子真的非常疼，謝謝謝謝！」

  沒等陳遲應下，又急急忙忙跑開了。

  陳遲抿唇。

  時溫還沒從教育超市出來，他抬起腳跟，想進去跟她打聲招呼，餘光看到旁邊的唐博，作罷，直接右轉離開往實驗樓走。

  時溫排完長隊，買好東西出去時卻沒看到樹下的人。

  時暖也看到，沒好氣道：「肯定是覺得冷先走了，這幾天南都溫度驟降。」

  時溫果斷說：「不可能。」

  他肯定不會因為冷就自己先走了。

  時溫邊走邊左顧右盼。

  倏地一聲「轟隆」巨響。

  周身空氣都在顫動。

  時溫手中裝酸奶的袋子直接震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