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撞個正著。
那個將近一個星期沒看到的人,此刻卻在最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
時溫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腳能動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
陳遲也是始料未及。
一切都那麼巧,偏偏是這個時候遇見,偏偏是他剛從裡面出來……
他見她轉身就跑,第一反應就是追。可他步子邁出去一半硬生生停下了。
時溫跑出大門,頭也不回,一個轉彎消失於幾個男生眼中。
劉竟看傻眼了,「生哥,你跟嫂子這架吵得太厲害了吧,嫂子躲瘟疫一樣見你就跑。」
張耀揚揚眉,搭上陳遲的肩,「看吧看吧生哥,嫂子肯定是很生你的氣。我就說我的方法肯定行。等我把丁思清照片發給嫂子,再添油加醋說丁思清在追你,你可搶手了,嫂子肯定有危機感,不敢跟你冷戰,說不準還主動跟你和解。到時候生哥你得跟我道歉,剛剛還發火罵我騙你來這兒……不過,沒想到嫂子看著柔柔弱弱的,不是乖乖女就算了,還這麼,這麼絕情,話都不願意跟你說,轉頭就跑……」
張耀搖頭唏噓,被人推了把肩,他皺皺眉,「竟子你推我幹嘛?」
劉竟努努嘴,示意他趕快閉嘴看陳遲。
張耀看過去,就見陳遲正陰惻惻看著自己,眼神交接時,他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山崩海嘯。
幾個男生嘻嘻哈哈來,安安靜靜走。回到k吧,便各自散開,張耀和劉竟也不敢跟著陳遲。兩人坐在不遠處,看陳遲如前幾日一樣不要命地灌酒。
張耀看得鬱悶,「生哥何必呢,雖然嫂子沒看起來柔軟,挺剛的,但是肯定還是我們男的更剛啊,直接用強啊。」
劉竟踹了他一腳,「別再出餿主意了你!」
張耀皺了皺鼻子,「這不算餿主意吧,嫂子可不是等閒之輩,我這麼聰明在酒吧門口都能被她坑一把。生哥哄不好她,那只能用計策啊!」
劉竟想了想,還是搖頭,「我覺得他們倆感情我們最好別插手了,小心你哪天被生哥毒打一頓。」
張耀冷哼,拿了把桌子上的瓜子,磕了幾個,又說:「要不我們試試,把丁思清照片發給嫂子,嫂子說不準就有危機感了?」
劉竟跳下高凳,「你自己找死去吧,別拉著我。」
……
時溫打開電腦,點進瀏覽器。輸入「丁思清」三個字完全是無意識的舉動。
等她目光有了焦距,入目就是一張丁思清穿著長裙跳舞的照片。
厭惡從心底竄上來,她往下劃,卻看到另一個視頻是藝術表演開始前,丁思清在化妝間的採訪。
時溫猶豫幾秒,點開。
視頻第一幕,就是丁思清粲然奪目的笑臉。
漂亮嗎?
漂亮。
跳舞好嗎?
好。
所以陳遲喜歡上她了?
時溫摁下暫停,冷冷打量。
可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是嗎?
怎麼就喜歡上丁思清了……
明明就那麼喜歡她,怎麼可能喜歡上別人,還偏偏是丁思清。
時溫躺倒在床上,胳膊不小心壓到電腦,視頻重新播放。她沒心思按暫停,望著天花板出神。
或許是為了讓她吃醋,氣她嗎?
可為什麼非得是丁思清,她都說了討厭丁思清。
可能就是喜歡上丁思清了……
但是他不是很喜歡她嗎?明明就那麼喜歡她,會緊緊抱著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會很粘她,她一不在他視線範圍內他就著急,除了跟男生有關的事,其他所有時候他都遷就她。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時溫蜷縮起身子,隨手抓了個抱枕遮住臉。
悲傷的情緒在視線黑暗時鋪天蓋地冒出,過往的光景在眼前跳躍,閃現又消失,掀起層層波瀾,潮濕了整個房間。
「那麼,明年時隔三年一辦的古典舞林大賽你會參加嗎?」
「我很有興趣,其實我在國外……」
時溫霍地丟開枕頭,白熾燈光線扎進眼裡,淚水晶瑩。她抽張紙擦了擦眼。
古典舞林大賽。
高三應屆生可按照獲獎名次,得到南都舞蹈學院的相應加分。
資質不凡的,可有幸被南都舞蹈學院老師看上收徒。而去年正巧有一個。
上一世,時溫因為這兩項,最終決定報名比賽。
也就是這個比賽,才扯出她跟丁思清的淵源。
「明年四月你也只有十九歲,會跟眾多高三學生分到青年組,但你已經是南都舞蹈學院的學生了。那思清你不擔心有選手說你搶了別人的機會嗎?」
「我不會領名次,只是友誼參加這個比賽。而且,我覺得國內的大家都很優秀,不一定比我差。」
「不領名次?思清真的跟圈內傳說的一樣豁然大方啊,那我就祝你明年四月底的比賽能拿出自己期望的水平。」
時溫擦擦鼻子,聽到這段對話,忍不住嗤笑了聲。
等等……四月底?
時溫急忙將視頻拉回去,確認記者說的確實是四月底。
比賽怎麼可能在四月底?
時溫心跳如雷,她焦急搜索「古典舞林大賽」。
跳出一個官網。
她點進去,古風的網頁,最中間幾行帶數字的信息
報名時間:20xx年11月1號20xx年12月30號
比賽時間:20xx年4月25號20xx年4月27號
地點:暫定。
時溫手指打顫。
不可能的。
上一世比賽明明在4月10號。
陳遲炸學校在比賽之後發生,是4月16號。
……難道這一世改了?
許多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比賽時間改到轟炸事件之後?
時溫搓了搓冰涼的手。
或許轟炸事件的時間也跟著延後?
時溫歪了歪頭,迷茫地望向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2018年11月2號。
時間都被打亂了,散沙一樣。
等一下!
轟炸時間會不會提前?
時溫一下忘了呼吸。
可能的……可能提前,說不準就是明天。
陳遲……
陳遲!
時溫手忙腳亂從床上爬起來,摸到手機,立即給陳遲打了個電話。
振鈴期間,她跑出房門,時母端著盤水果正想送到她房間,她沒來得及解釋一句,慌裡慌張跑出家門。
電話沒接通。
時溫坐上出租,一遍一遍地撥。
k吧,陳遲臥在沙發上一杯酒接一杯酒灌。任赤看不下去,叫人他面前的桌子撤了。
任赤:「媽的,照他這頻率不知道是老子先被喝窮還是他先喝死。」
陳遲喝得意識模糊,摸不到酒也不摸了。
張耀站到陳遲旁邊,上下打量,「我覺得是生哥先喝死,真特麼沒看出來是個情種。」
說話間,陳遲啞啞呢喃一聲「溫溫」,睡了過去。
劉竟站到桌子上,「這叫不叫醉生夢死?」
腳邊一震,劉竟嚇一跳,摔下地,堪堪站穩。
張耀拿起桌子上陳遲的手機,「我靠,嫂子的電話!」
劉竟:「趕緊接啊!」
張耀:「接個屁啊,生哥都喝醉了嫂子知道他又喝這麼多酒不更生氣?」
劉竟:「那掛斷?」
張耀將手機放桌子上,「就當作沒人聽見吧。」
劉竟:「嫂子沒打通,不會來這吧?」
張耀嗤道:「過去一周都沒來,今天肯定也不來。」
半小時後,張耀看到突然出現在酒吧的時溫,嚇得從高凳上掉下去。
他根本來不及攔,時溫就跑到陳遲身前。
時溫掃了眼桌子上的手機和躺在沙發上的陳遲,深深鬆了口氣。
「陳遲……」
她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肩。
沙發上的人動了動,慢慢睜開眼,光線灑進眼眸,陳遲將面前的人看了個清晰。
他嗤笑一聲,知道自己還是在夢裡。
她不會再來的,她一周都沒找過他,肯定開心甩掉了他這個變態,發生了今天的事,她更不願意見到他……她從來就不信他,她肯定認為他是特意去看那個人表演,她肯定認為他們倆有什麼。
陳遲坐起來要去拿酒,面前的人也跟著往後移開幾分,他眸一凜。
在夢裡還躲他?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裡。
時溫措手不及,伴隨著一聲驚呼倒在他身上。
肌體相碰撞的一刻,兩個人都愣住了。
陳遲動動腦袋,看向懷裡的人。
真的?
他正想著,懷裡的人爬了起來,站到沙發邊。
時溫撥撥頭髮,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唇。
「那個……」
她有很多話想要問他。
她想問,他為什麼會去看丁思清的表演?他喜歡丁思清嗎?還是說去看表演只是為了激怒她?又為什麼偏偏選丁思清,不怕她再也不見他?
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只要一個答案。
「陳遲,你還喜歡我嗎?」
陳遲抬眼,神情複雜。
他看到不遠處的張耀,正得瑟地活蹦亂跳。
是張耀的計策。
過去一周她都沒來找他,而今天,她知道他去看了那個人的表演,特意來這找他……是有危機感,怕他被搶走特意來挽回的嗎?
還是,因為那個人是她討厭的人,她不甘心他被那樣的人搶走,所以才來的。或許,換一個對象,她就不會來了……
時溫焦慮等他回答,見他一直不說話,心涼了半截。斜後方走過一個人,她看去,是個男生,也不管那麼多,過去直接抓住了那男生的胳膊。
電光火石間,她捕捉到他眼裡騰升的寒氣。
這就夠了。
「陳遲,你還喜歡我。」
時溫說,心連著手腳慢慢回暖。
她走向他,拉住他的手,看到他不經意流露的詫異,柔聲說:「我不嫌棄你,也不怕你。」
「陳遲,我也喜歡你。」
追究到底,是她先招惹他的。
她決定招惹到底。
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他們的事,絕對不能將無辜的人拉進來,他這一世不會炸學校,她會好好看著他。
她不僅不要他成為惡人,她還要治癒他,讓他成為好人。
時溫:「沒有什麼「就這樣吧」,我不同意,我不跟你分手。」
陳遲掀了掀睫毛,將她所有的話最後在腦海里過了一圈,他嘲弄勾勾唇,「不分手?你確定要跟一個怪物在一起?」
他笑得明顯,嘲弄意味甚重。
她卻看到他眼底的碎光,「在我眼裡你從來就不是怪物,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他笑意凝滯,喉頭髮苦。
明明就怕他,一直討好他怕他生氣怕他不開心,一直戰戰兢兢,就那麼在意那個女的嗎?因為那個女的,願意留在他身邊。
他臥到沙發上,「別勉強自己了。」
時溫有些無奈,「我沒勉強自己。」
他直勾勾看著她,視線一直糾著,良久,他開口:「你確定不怕?」
時溫攏眉,「本來就不怕。」
她怕的從來就不是留在他身邊。
陳遲扯扯嘴角,「我給過你機會離開,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留下來,我都不會放手了。」
「你會後悔的,你根本就不認識真實的我。」
時溫抿唇。
怎麼又真實的他?
還有多真實?
「我不後悔。」
陳遲眉眼不動,淡淡說:「那你親我。」
時溫:「……」
怎麼又親。
反正不是第一次親了。
她彎腰,閉上眼快速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剛起身,就聽到他的聲音,「舌頭都不伸,沒誠意。」
時溫耳垂一熱,緋紅傳到脖子。
他將她反應納入眼底,喉結滾動,聲音再度啞了,「後悔了?」
時溫被他不停地這麼問有些慍怒了,她站直身子,睥睨他,「不後悔,也不怕你。你說過我有不給你面子的資本,所以以後親不親你,親你伸不伸舌頭,我自己會看著辦。」
她一口氣說完,而後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又紅了一個色號。
陳遲被她這番話說得有些沒反應過來。
時溫羞得有些想鑽地洞,但覺得面子得穩著。然而再開口,聲音還是輕了不少,「我要回家了,你是我男朋友,你……」
陳遲直接站起來,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她深呼吸一口氣,將握手的姿勢換成十指相扣。
這是和好了吧……
這次她會抓牢的。
就一起堅強活下去吧,無論生活有多糟糕,沒有什麼比死可怕的了。
……
陳遲攔了輛出租,車一路駛到時溫家樓下。
兩人下車,時溫盯著腳尖,又抬頭看他,「明天來學校吧,我會給你帶早餐……那明天見,早點睡,做個好夢。」
她要離開,陳遲沒放任她走。思念如毒浸在他骨頭裡,這一周,他都快被泡爛了。
他抱住她,挑起她的下巴,加深了在酒吧的那個吻。
時溫驚慌失措。
這可是在她家樓下!
她父母或者時暖正好逛街回來或者下樓丟垃圾怎麼辦?!
她心亂如麻,想推開他的時候又停下,想了幾秒,最後決定咬他一口,可還沒咬下去,他就離開了。
陳遲退離時又狠狠嘬了下她的唇,發出令人羞恥的聲響。他手仍挑著她下巴,看著她氣喘吁吁又擔驚受怕的模樣,沙啞開口:「這是我一直想做的……溫溫,刺激嗎?」
時溫覺得自己全身快紅成了煮熟的蝦。
陳遲見她不說話,又吻住她,不過只是在她嘴裡過了一圈,很快離開。離開時又重重在她唇上碾了一下。
「害怕也來不及了。」
他不會再放她走,他也會肆無忌憚暴露本性,完全順從本能對她做出所有想做的事。
陳遲黑眸幽深,他揉了揉她的唇,輕輕貼住。
唇上一痛,他蹙眉。
時溫重重咬了他一口,「害怕害怕,你又不是鬼。」
她不等他反應,跑回單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