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青州府兵部司。
這間屋內一片安靜。
還是張方平看出了許元勝的心思,和煦一笑。
「吾弟不用多想。」
「我調兵北上接應你,也正暗合了薛濤大人的心思,並不算違規調兵。」
「何況你可是我兵部司的一員大將,不管於公於私,錢江縣敢圍殺你,我兵部司又豈能坐視不理。」
「真鬧大了。」
「那就掀桌子罷了。」
「最起碼青史留名的是我等,而非那些叛逆。」
張方平笑著道。
氣氛也算稍微緩和了不少。
「兄長的恩情,遠勝不敢忘。」許元勝沉聲道。
「好了,不用多想,你我兄弟同僚一場,哪日我若遇難,難道吾弟就置之不理嗎?」張方平呵呵一笑。
「兄長於我,亦師亦友,等同魚於水。」
「沒有兄長在背後的默默支持,哪有我今日。」
「不管兄長有朝一日,深陷何地,我都會帶兵相救。」
許元勝沉聲道。
「有你這句話,我是滿心歡悅。」
「不過真有那一日,我若落難。」
「你切勿衝動,須知你帶的兵,也是父母的兒子,妻子的夫君,孩子的爹爹,萬不可因我一人,讓他們陷於死地。」
張方平認真道。
許元勝沒有表態,心裡卻知了為何張方平以及兵部司幕僚遲遲不願開戰,實乃是不願大戰死人,還是同室操戈,死的都是大勝人。
張方平也沒有逼許元勝立即答應,有些話說了就行,再多說反而不美了。
稍後兩人沒再多聊,薛濤大人不在,也確實打不起來。
還是需要一個契機,才行。
許元勝先行離開了兵部司。
站在兵部司的大門口。
王五已經在一旁等待。
「哪怕兵部司不想戰。」
「就真的太平了嗎?」
許元勝輕嘆一聲。
一旁的王五聽懂了,卻沒有多言,兵士打仗,聽令即可。
稍後許元勝先回了客棧里。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又拎著禮物去了張方平的家裡看望了嫂嫂和孩子。
一起吃了一頓飯。
規劃了先給飛虎嶺運送一批糧草的事。
這件事張方平會安排好。
另外就是陳阿吉暫時留在飛虎嶺,青山縣縣丞一職暫時留置。
對此張方平一一答應了下來。
至於飛虎嶺招安,暫時決定先行保密,也是為了不讓飛虎嶺被各方矚目。
談完這些,天色也黑了,許元勝就先告辭了。
等第二日的時候,許元勝就帶著人離開了府城,直接回廣平縣。
說好的五六日,這一次離開就十多日了。
等到了下午回到了廣平縣守備軍大營里。
「許千總。」
「這是近日來的訓練章程以及城內外的各種事務安排。」
胡俊遞過來一個厚厚的冊子。
「做的不錯。」許元勝翻閱了一遍之後,很詳盡,也有改進,看著日漸成熟的胡俊,心底也是高興。
當初跟隨自己一起的人,能夠快速成長,沒有掉隊。
他也真心高興。
胡俊稍送了一口氣,這幾日壓力也很大。
「你去把霍山喊來。」許元勝說道。
「是!」胡俊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後,霍山就過來了。
「遠勝,你回來就太好了。」霍山呵呵一笑,忽然有了踏實的感覺。
「霍兄此言,難道是有什麼大的籌劃?」許元勝眉頭一挑,看來他也有事找自己。
「大的籌劃談不上,但是還真有一事。」霍山笑著道。
「說說看。」許元勝點了點頭。
「上次邀請你去一趟天河縣,你突然外出,我就自己去了一趟。」
「哈哈,這天河縣雖然不如廣平縣,現在連青山縣都比不上。」
「但卻是發現了一個好東西。」
……
「你看看這個。」
霍山從懷裡掏出一物,直接遞給了許元勝,看來知道後者回來了,他就連東西都一併帶過來了。
許元勝從桌子上拿起此物,像是一塊石頭,但掂量了一下明顯比石頭要重的多。
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麼。
他從旁邊拿起刀,敲打了一下,果然發出了略帶悶悶的脆聲。
悶悶是因為雜質過多。
脆聲,是因為同為一物。
「鐵礦石?」許元勝眉頭一挑,出現的有點早。
他原本打算,等兵招募完備之後,再把飛虎嶺的軍械運回三縣。
手裡的實力,達到一個可以對外防禦,內外穩定大局的狀況下。
再著手對於三縣境內的大山里,發掘鐵礦,進行打制軍械。
但是現在三縣境內剛完成瞭望塔建立,官道修葺,可外圍的大山,還無法做到完全的封堵,手裡的兵實在是還太少。
這個時候出現鐵礦,著實有些早。
還要分兵防護,杜絕消息走漏,引起大禍。
「不錯,正是鐵礦,而且儲量不少,是在天河縣那段大山處的一個山坳里,表層的石塊被一場改道的山洪沖刷過後,就完全坦露了出來。」
「好傢夥,遍地都是這等鐵礦,真特麼的多。」
「這要是上報給朝廷,肯定會派遣大軍過來開礦,到時候天河縣就富裕了。」
「我和雷超商量了。」
「到時候我們三縣都能插上一腳。」
……
「再上報朝廷之前,我們的意思先偷偷的把表層的挖出來,到時候讓朝廷負責下面難度高的。」
「表層的我們可以儲存起來,慢慢的往外賣。」
「遠勝,這件事我們不敢擅專,除了雷超以及姚森等寥寥幾人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此物。」
霍山說話間,本能的壓低了聲音道。
「霍兄,你所提的通知朝廷,是通知哪一方?」許元勝沉聲道。
「自然是大勝,嗯,在青州府自然是通知府衙或是……直接通知兵部司?」霍山一愣,有些遲疑。
「通知兵部司,自然是應該的。」
「不過你我等人,在民眾眼裡,難道就不能代表朝廷?」
許元勝平靜道。
有些事他並不打算一一知會張方平,更何況其它勢力。
並非故意隱瞞。
而是自己不說,出了事就牽涉不到張方平。
哪怕許元勝再是為了自保,也不能坑一個屢次幫助自己的人。
這鐵礦也是如此。
通知?
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西川重鎮的兵馬,真不敢打包票,會不會無視朝廷和兵部司,直接挺進天河縣。
畢竟朝廷局勢越是不穩,鐵礦的價值,就越高。
「遠勝,你的意思,這鐵礦我們自己搞?」霍山深吸了一口氣。
「過幾日你就知道了。」許元勝莫名深意的說了一句。
霍山點了點頭。
「鐵礦石的消息先暫時捂著。」許元勝說道。
「好,我這就安排人通知雷超。」霍山點了點頭,就待走的。
「對了,今日喊你來還有一事。」
「剿匪的事,要立即展開了。」
「爭取三到五日內,完全肅清九門溝山匪。」
「不過天河縣那邊的山匪先不要動,可以暫借剿匪之名,派兵守著鐵礦。」
許元勝直言道,即然鐵礦出現了,只能分兵了。
「三五日內肅清九門溝山匪?」
「遠勝,這和你之前的安排,是不是有衝突?」
霍山一愣,他一直記得許元勝的想法是,剿匪不能斷,但也不能一桿子打死山匪,要邊剿邊壯大自身。
「此一時彼一時。」許元勝平靜道。
霍山沒多問,看了一眼越發堅定面龐的許元勝,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就先走了。
「王五。」許元勝把玩著手裡的這塊鐵礦石,雖然不想鐵礦這麼早出現,即然出現了,就不能不做安排。
「在。」王五身影一閃,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在前線軍中,可曾認識一下煉鐵,打制軍械之人?」許元勝直言道。
「倒是認識一些。」王五目光落在了那塊鐵礦石上。
「安排人想辦法把其接到三縣來。」
「可以許諾重利,家人也可以一併接來。」
「另外安排人秘密接觸三縣之外或是青州府之外的擅長煉鐵,打制軍械之人。」
「這個事情不要讓外人知道,對於每個縣或是府城的鐵匠,分散帶來一部分即可,不要動靜太大。」
許元勝直言道,從面前的桌上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之後,拿出一沓子銀票遞給了對方。
「屬下明白。」王五沉聲道,上前接過銀票,足有五萬兩之多,很多很多了,鐵匠也屬於賤戶。
但擅長打制軍械的鐵匠,卻是另外一說。
那樣的人多數在富裕的縣城乃至是府城等地,想要讓這樣的人移到三縣這貧瘠之地,只能許依重利。
稍後王五就離開了。
「還好大勝對於人員流動,並沒有太大的限制。」
「哪怕是鐵匠,除非已經被軍中徵召,也能自由行走。」
「每個縣帶走三五個人,只是湊夠上百人,應該不至於被人發覺。」
……
「是要儘快把飛虎嶺的軍械,運回來。」
「多出一個鐵礦。」
「三縣就多一份風險。」
「想太平,難了。」
「現在的朝廷可沒有能力,完全制衡九邊重鎮。」
許元勝心裡越發覺得,要儘快擴軍,必須加快了。
稍後許元勝寫了兩份信,喊來胡俊,讓其一封送往天河縣守備軍大營交給許廣志,先讓他安排人暫時封閉了鐵礦周邊。
另外一封信是給姚森的。
叮囑他開始對天河縣城外推進戶貼制和里甲制,先行一步從徵召修葺官道和瞭望塔中的村民中,建立起一支巡邏隊,依瞭望塔為據點,按照守備軍的日常先行訓練,並附帶了五千兩銀票。
等到了傍晚時。
郝軍也從城外回來了,瞭望塔建立完備,官道也修葺好了。
對於廣平縣城外,許元勝臨走的時候,已經做出了安排,戶貼制,里甲制已經先天河縣一步開始籌備。
徵兵五千,也從徵召修葺官道和瞭望塔的村民之中,進行了選拔。
「遠勝兄,城外的兵已經徵召完備。」
「就在前幾日,你不在廣平縣,我和胡俊商量了,先派守備軍兵士進行了提前訓練。」
「個頂個的好。」
郝軍滿臉高興,這些兵畢竟是他親手一一選拔出來的,當然他沒有想過建立自己的勢力,但看著這些丟掉鋤頭,化而為兵的村民。
還是由衷生出成就感。
對,他欣喜的就是這種感覺。
在縣城內當差役,吃喝不愁,也不累,但過於乏味了。
現在好啊。
「訓練的時候,不要忘記拉去大青山里跑幾圈。」
「見見血,也能解決一批肉食。」
許元勝也是高興,但兵多了,這糧餉就是一大問題,雖說廣平縣蔡遠禮承諾解決這部分糧餉。
但肉食這個東西,頓頓吃,蔡遠禮也扛不住的。
「遠勝兄放心。」
「上次我給你要的銀子,現在城外家家戶戶都蓄養了雞鴨等,肉食過段時間就不會缺了。」
「村民們知道自己孩子當兵,是為了保護家園。」
「都表示不要銀子,自家的孩子自己養。」
「汗,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熱情養兵的村民,過去送孩子當兵要麼是朝廷命令不敢不遵,要麼就是為了一人當兵,家裡能夠免一些稅賦,增加一些收入。」
「現在城外村民,完全是貼了老本,幫我們養兵。」
郝軍笑著道。
「一段時間尚可。」
「時間長了,兵強民疲,就不妥了。」
許元勝也高興,但也知道三縣城外的民眾多數僅能吃飽,還無法供養大批的兵,這就是人口少的弊端。
三縣人口達二十多萬,看似不少,但卻承擔不了太多兵的供養。
還好,現在有兵部司頂在前面。
三縣,暫時還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