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十年隱忍,今夜將有大變

  廣平縣城門口。

  等守備軍把城外民眾反應的問題,全部記錄下來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這個期間許元勝安排人,準備了茶水,很耐心的在一旁等他們一一說完。

  許元勝翻看著登記的關於城內商戶的情況,還真是夠多,夠詳盡的。

  累累證據啊,不用怎麼查,就能知道是真的。

  大勝律對於商戶可是有嚴格要求的。

  區區幾日不賣給守備軍物資,還能勉強搪塞過去。

  但是不售賣給民眾,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是哄抬糧價?破壞大勝穩定?

  是屯糧不售?意圖聚糧謀逆?

  等等。

  大勝律從一定層次上給予了統治階層特權,維護了朝廷的地位,但也極大的保護了普通的民眾。

  稍後許元勝收起了那一卷卷的證據。

  「諸位遠道而來,並帶來諸多物資。」

  「我代守備軍兩千名兵士,感謝諸位。」

  「但白拿肯定是不行的。」

  「我會按照廣平縣城內的價格,購買這些物資,還希望諸位鄉親們不要拒絕。」

  許元勝直言道,故意不要,留個虛名,依挨餓逼迫城內各勢力就犯?

  他沒有那個心思。

  本身對於城內,就沒有過於放在心上。

  現在有物資送上門來,那自然買下,該吃吃。

  「大人,我等不是為了趁機售賣糧食的?」郭四海臉露尷尬道。

  「不用多想。」

  「守備軍有自己的規矩,對於像郭大春那般違反大勝律的人,進行抄家,是可以取一部分物資帶走。」

  「但對於普通百姓。」

  「是不允許隨意拿的。」

  「畢竟你們也不富裕。」

  許元勝直言道。

  「大人,是好官。」郭四海認真道。

  其他村民不想要銀子,有一些村民更是丟了東西,就直接跑了。

  這一幕,確實讓人挺感動的。

  因為那些村民穿著襤褸,腳下連一雙像樣的鞋都沒有,扔下的物資很可能是他們幾個月縮衣節食存下來的。

  許元勝輕嘆一聲,民眾都是好民眾,特別是底層民眾。

  「郭四海,你帶人記住剛剛跑走的人。」

  「到時候把銀子,捎給他們。」

  「能做到嗎?」

  許元勝看向郭四海。

  「大人,我能做到。」

  「其實……我剛剛也想跑的。」

  郭四海撓了撓頭,低聲道。

  「你想要當一個守備軍兵士,從現在開始,就要嚴格要求自己執行命令,而不是從眾而為。」

  「我看好你,好好干。」

  許元勝伸手欲拍郭四海的肩膀。

  「大人,我……身上髒。」郭四海想往後面退去的。

  「你們比城內那些商戶,乾淨多了。」許元勝想拍,他哪能躲得過,重重的拍在對方的肩膀上,投依認可的眼神。

  稍後,轉身就是離開了。

  胡俊留下負責拿財物兌換這些物資。

  郭四海眼圈泛紅,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轉過身後就是滿臉認真的,開始主動幫守備軍的忙。

  什麼物資,什麼價格。

  郭四海大概都清楚。

  許元勝回到守備軍大營的屋內後。

  在其一旁不遠處是王五等邊軍殺手,是負責保護許元勝安全的。

  從許元勝拒絕他們,幫其殺人後。

  五個人也開始有意識的保護許元勝的安全。

  「對敵人夠狠。」

  「對普通民眾,也足夠仁義。」

  「若是這樣的官多一些,是百姓之福。」

  王五低聲道。

  「若是在前線,我們遇到的是他,怕是也不會落個被開除軍籍被殺頭,最後不得不入那組織的命運了。」侯坤說道。

  「當初我們幾人,不過是殺了幾個大荒國的貴族。」

  「就被抓過來,欲要砍了我們的頭。」

  「真是該死。」

  「事後我才知道,那幾個貴族給了贖買銀子,我們殺了,前線那些當官的就少了一筆銀子落袋。」

  麻三冷哼一聲。

  「那些大荒國的貴族,可是虐殺了我們不少同僚。」

  「我們報仇,難道也有錯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殺!」

  一旁的高力和高亮兩兄弟,也是同樣義憤填膺。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要說了。」

  王五沉聲道。

  眾人都不在言語,明顯不管是前線當兵還是入了殺手組織,都是依王五為首的。

  過了沒多久,胡俊就帶著物資回來了。

  按照許元勝的要求,晌午好好吃一頓,不用節省。

  晌午大家算是飽吃一頓,接下來該換崗守城門的去守城門,餘下的人加緊訓練,現在有了王五等真正的前線老兵。

  鄉親們都是初入伍,在漸漸放下對王五等人的敵視後,皆是認真的學習前線軍方的一些訓練方法。

  此刻廣平縣縣衙里。

  蔡遠禮看了一眼旁邊坐著喝茶的陳充。

  「聽說城內商戶,不向守備軍出售物資?」蔡遠禮淡淡道。

  「蔡兄,這個消息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陳充呵呵一笑。

  「對於許元勝在城外的做法。」

  「敲打一下,不為過。」

  「但你們過線了,竟然連基礎的糧食,棉被都不出售給對方。」

  「我沒有想到,你們做的如此過分。」

  蔡遠禮蹙眉道。

  「放心,規矩我懂,不會一直難為他們。」

  「屬於守備軍的那筆物資已經準備好了,過幾日就會送達,完全合乎規矩。」

  「至於城內那些商戶物資儲量不足,優先照顧民眾,這也是符合大勝律。」

  「這才過兩日罷了。」

  ……

  「呵呵,是那許元勝來找你訴苦了?」

  陳充只是一笑,並不擔心。

  「看看這個吧。」

  「他可沒有來。」

  「他,也是有後台的。」

  蔡遠禮遞過去一份文書。

  陳充看了一遍那文書,臉色頓時一陣難看。

  「早就聽說兵部司對待許元勝,十分看重。」

  「哼,大家都是大勝的臣子,這待遇可完全不一樣。」

  「他許元勝是親娘生的,我們是後娘抱的吧。」

  陳充怒道,這份文書上寫的是,關於廣平縣城外三個村子的謀逆造反,要嚴格處置,對於其它村子也要嚴格審查。

  這句話明擺著,是讓許元勝的所作所為有了一個完美的結果。

  餘下還有。

  關於守備軍擴充兵員,並且入營駐紮後,所屬縣衙,必須兩日之內籌集所有糧草等物資,無償提供給守備軍。

  若發現延誤,依懈怠剿匪論處,所屬負責的主官,親自來兵部司接受訓誡,並依據情節大小,給予不等的責罰。

  「即然你從一開始,就掌控了守備軍的物資,這件事就有你來處理。」

  「好了,去忙吧。」

  蔡遠禮端起茶杯,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水。

  陳充臉色難看,起身大步的離開。

  「府衙的權利已經被兵部司接管。」

  「你那靠山,已經沒有話語權了。」

  「還敢如此肆意妄為,真是年齡越大,越是不長心。」

  「連眼下的局勢,都看不透,……當年的陳家老爺子還真是老眼昏花了。」

  蔡遠禮望著陳充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輕蔑,轉瞬間又恢復了雲淡風輕的淡然神情。

  離開後的陳充,直接回到了自己在衙門後院的住處。

  他臉色難看,剛剛兩日,難道自己就要服軟?

  兵部司是故意卡著這個點啊。

  他和戚遠泰商定的是三日,媽的,兵部司明擺著打自己的臉。

  他已經能想到,戚遠泰知道消息後的嘴臉了。

  「這是明謀,兵部司有高人。」

  「我若不遵從,就必須去兵部司接受訓誡,一旦離開,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可就不是自己說的算了。」

  陳充臉色陰晴不定。

  他豈會看不透眼下的局勢,但是他根基淺,當初為了站穩腳跟,和山匪綁定的太深,已是無法抽身。

  「是你們逼我的。」

  陳充目光幽幽的看向外面。

  ……

  此刻廣平縣衙門裡。

  陳木一直待在班房裡,片刻沒有離身,餘光冷冷的望著陳充所處的那個院落方向。

  等到傍晚時,天色漸暗。

  差役們開始紛紛離衙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四個差役從陳充的院落走了出來,行事匆匆的離去。

  陳充也離衙走了出去。

  他剛離開衙門百米遠之後,混入了人群。

  「這次竟然沒有人監視了。」

  「果然隨著守備軍的入駐,陳充開始手忙腳亂了。」

  「剿匪?」

  「呵,別人不知道,我豈會不知道你陳充才是山匪幕後的資助人,是這廣平縣最大的山匪頭子。」

  「兵部司開始剿匪,你的好日子,終於要到頭了。」

  陳充面無表情,在人群里很快扯開了差服,瞅著一個機會,把差服扔到了一個角落處。

  在差服脫下後,他裡面還有一套很尋常的袍子,完全泯然眾人的打扮,不會引人注意。

  他再次掩入了人群里。

  等再次出現時,他又來到了衙門不遠處。

  果然等天色漸黑。

  那些最後行事匆匆離開陳充院落的差役,再次出現。

  「一,二……五,六,七個人。」

  「其中有三個,不是差役,卻穿著差服。」

  「這是十年來第十二次出現了。」

  「……,最近的一次還是前不久殺手進入廣平縣,山匪也趁機裹挾了不少商戶的財富,這廣平縣城內才是山匪最大的巢穴,不知道裹挾了多少財富。」

  「之前多數是順手牽羊掠奪財富。」

  「而這次來的三個人,出現的次數不多,但每次出現都是重大事件即將發生,……應該是山匪在城內領頭的,看來陳充面對兵部司剿匪,已經坐不住了。」

  陳木心裡默念,從懷裡拿出一個冊子,往後面翻閱過去,很快就找到有三個男子的輪廓圖,但明顯沒有畫完。

  他從懷裡掏出一桿筆,用唾液濕潤了一下,匆匆又是落筆。

  只憑剛剛那幾眼,他很快補充完了整個輪廓。

  而整個冊子,他隨手翻閱著,足足有了兩百多張畫卷。

  他勾勾畫畫,很快把相同的人從前面劃掉。

  十年了,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已經變樣了。

  但最近五年的人,都沒有怎麼變。

  「一個個山匪,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廣平縣顯赫的商戶東家,把持著一家家的商鋪,對外輸送資源壯大山匪,對內排除異己,瘋狂斂財。」

  「有一些曾經對陳家出手的商戶,已經被陳充吞併了。」

  「但還留下了二十多家勉強守住家產。」

  「當年我陳家乃是名副其實的廣平縣第一家族,連青州府直屬的一些商戶,也要避讓我陳家三分。」

  「無它,因為我陳家先祖伴隨著廣平縣建縣就開始崛起,歲月荏苒,但廣平縣陳家一直矗立在這個地方。」

  「若非我陳家,歷經數次亂民暴動加上支援前線戰事,每次都捐助大批的財物,導致元氣大傷。」

  「加上後輩子弟不爭氣。」

  「到了祖父那一代,陳家財富已經十不存一,卻依然是廣平縣最大的家族。」

  「一直到陳充這個狗賊的出現。」

  「內外勾結,聯合城內商戶,城外山匪以及青州府府衙,三方出力,把陳家完全的拖進了泥潭。」

  「到了今日,我和父親大人,只能屈居在一個犄角小院子裡。」

  ……

  「我苟在衙門裡當差,十年來日日見那狗賊,卻還要保持恭敬。」

  「該死,該死!」

  「我不如天河縣姚森那般果決,集姚家一族斬盡所有攔路虎。」

  「因為陳家嫡系,到了我這一代,只有我和父親了。」

  「我的敵人太多了,城外山匪,城內商戶還有青州府,衙門裡陳充更一直未曾放棄監視。」

  「我的處境,比姚森艱難太多了,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陳木思緒翻飛,緊咬著嘴唇,他知道自己本事不大,卻也未曾放棄這般血海深仇,默默地記下了所有對手的畫像。

  關於姚森,對方也曾私下裡聯絡過他。

  想要三縣聯縱,跟隨許元勝圖謀大事。

  他一直沒有給出肯定答覆,因為他輸不起。

  直到許元勝帶兵入廣平縣,未入城,先滅三大村開始。

  他才看到了希望。

  「今夜,陳充肯定有大動作。」

  「也是我,最後的機會。」

  陳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誰能想到,一向悶悶略顯木訥的他,練就一手好丹青,十年如一日未曾放棄過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