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聞言，眼前一黑，差點又暈了過去。
「什麼叫趕出去，以後不許再來？」
林嵐拔高了聲音，「就是我們兩家斷絕關係。以後，我沒有老姑，她也沒有二哥、二嫂了！」
趙氏此刻真恨不得自己能暈過去。
最好是直接睡過去。
等她再醒來，發現今天的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可惜，她深深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她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激盪，最終還是忍不住，看向林知南，道，「你……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娘！」
林嵐聞言，很是不解的叫了她一聲。
趙氏沒有理她，依舊看著林知南，「她是你老姑，你是公公的親妹妹。你公公雖然過世了，可他們之間的聯繫是斷不了的。你……你憑什麼替我和你公公決定，要斷絕關係？」
林嵐驚到了，「娘，她毀了我的婚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想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她都這樣了，怎麼就不能斷絕關係？」
趙氏皺了皺眉，道，「就算她有些事情做得不對，可血濃於水！」
「再說了，我們就這麼斷絕關係，外面的人怎麼看我們？這麼對待一個出嫁的老姑，那可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林嵐賭氣道，「罵就罵，我不怕！」
這麼多年，她對趙氏可以說是十分了解。想讓她說出什麼斷絕關係的話，比登天還難。在她的觀念里，闔家團圓比什麼都要重要。
不然，她不會忍氣吞聲這麼多年。不然，也不會在知道林青是被大房算計著上了戰場之後還想同大房重修於好。
可這一切，在林嵐看來，幾乎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這孩子，說什麼怕不怕。」趙氏卻不理解，道，「我說過多少次，你是女孩，將來嫁出去，少不得需要娘家的支持。你哥哥已經走了，你唯一的依靠便是大房。」
「如今我們得罪了大房，又同你老姑斷絕了關係，將來，你出了個什麼事，誰能幫你？」
這一番碎碎念林嵐聽了無數遍，此刻再聽，只覺得厭煩無比。
「我不需要別人幫我！」林嵐指向林知南，道，「嫂子也沒有任何人幫忙，依舊能給我們買下這個院子，好吃好喝的供著我們。」
「而你說的大房和老姑！他們只會趴在我們身上吸血！」
「我受夠了大伯母一臉我們占了便宜的嘴臉，受夠了林鶯把我當丫鬟一樣的眼神，受夠了他們全家高高在上，仿佛我們離了他們就過不下去一般。」
「我更受夠了老姑天天的念叨，仿佛我真的很差勁，仿佛我真的嫁不出去一般。」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受夠了！」
林嵐幾乎是怒吼著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趙氏都被她這個樣子給嚇到了，睜大眼睛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知南嘆了一口氣，上前擦掉林嵐眼角的淚珠，道，「好姑娘，這麼多年，你受委屈了。」
「我跟你保證，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
林嵐聞言，再也支撐不住，「哇」的就哭了出來。
這些話，幾乎是從記事時候開始就縈繞在她的心頭，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出來。
父親早逝，母親軟弱，她不敢說。只有偶爾同哥哥林青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是開懷的。可後來，林青也走了。只剩她自己一人。
此後的每一天，每一年，都只剩下了無盡的委屈。
若是林知南不出現，或許她也會像趙氏一樣，變得麻木，甚至找各種理由說服自己，接受當下的一切。
林嵐抱著林知南哭了許久，直到後來，哭得聲音都啞了。
林知南這才不得不勸阻她，讓曲屏陪著她回房去洗一把臉。
堂屋裡，只剩下林知南和趙氏。
趙氏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林知南嘆息一聲，問道，「您還要我去將林玉珍追回來嗎？」
趙氏抿抿唇，良久才道，「林嵐年紀輕，有些事，她現在或許不理解，可等到將來，她會明白的。我也是為了她好。」
林知南垂下眸子。
果然，一個人想要改變想法，是多麼難的一件事。
「那我們就來看看，沒有了大房、沒有林家的其他人，嵐姐兒的日子到底能不能過好。」
她沒有再試圖同趙氏說什麼，等院子的門修好，便坐著馬車離開。
……
林知南親自去了周家。
周夫人聽聞她過來，笑著親自迎了出來。
看樣子，事情的來龍去脈，陶氏已經跟她解釋了。
林知南坐下，開口道，「到底是我家的親戚不懂事，衝撞了您家裡，還讓你破費。我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一點心意，還請夫人收下。」
她遞過去的是賠禮的單子。周家給了林玉珍一千兩，雖然這些銀子對周家來說，算不得什麼，可她也得想辦法還回去。單子上的東西就不止一千兩。
周夫人連忙出手拒絕，道，「事情同東家您沒有關係，我怎麼好收東家您的禮？」
林知南道，「是我的疏忽。你一定要收下才是。」
兩人來回拉扯了一番，周夫人這才將東西收了下來。
「其實東家您不必這麼客氣。我還是那句話，誰家沒有些個煩人的親戚。聽說東家您還同她斷絕了往來，十分乾脆利落，我很是佩服。」
「快刀才能斬亂麻。有些人留著只能是禍害，不如趁早遠離。」林知南忽然笑了，「夫人可是覺得我有些冷血了？」
「怎麼會？」周夫人嘆了一口氣，「我要是有夫人這決心，也不會……」
林知南等了一會，也不見周夫人有下文。
她抬眼看過去，周夫人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般，笑著道，「上次夫人說喜歡荷花，我讓人移植了幾盆，東家若是不嫌棄，今日且一併帶回去吧。」
林知南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個心思，不由得一笑，「那就多謝夫人了。」
周夫人見她果然喜歡，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小盆子養不太合適。等回去了，你換到大缸子裡，再養上幾尾紅鯉，會更好看。」
「看夫人的樣子，想來是養了不少。」林知南覺得她這個點子不錯，不由得附和。
「東家果然是性情中人。」周夫人笑了，「我院子裡正好養了兩缸。東家若不嫌棄，不如隨我移步去瞧瞧。」
林知南自然同意。
兩人攜手，往園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