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顧北著實厭惡夏君賢此番惺惺作態的樣子，可他不想林知南走了還被困在夏家，便暫且忍了下去，將拿來的筆遞上。筆上的墨水都是沾好的。
夏君賢拿著筆，略一猶豫，便顫抖著簽下名字。
待他一寫完，林顧北便迫不及待的將和離書收了起來。
「和離書已簽，從此家妹與夏家再無瓜葛。」
「自然。」蘇染染見夏君賢簽了，心裡也是痛快無比，快速回道，「今後如何給林知南立冢，林家自便就是，可萬萬別再找來夏家。」
李剛此刻才上來，拱手道，「大公子的事情若是辦完，在下便要將人帶回府衙交差。」
林顧北拿到最想要的東西，此刻臉色已然好了許多，回了一禮道，「多謝李捕頭。」
李剛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招呼著眾衙役便要離開。
卻被蘇染染攔住，道，「君哥哥受了重傷，如何能如此顛簸？你有什麼話，不如就在這裡問？也省得來回折騰。真出了什麼事，你也擔待不起。」
李剛笑了，拱手道，「郡主所言怕是在下難以從命。提夏君賢是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司同下的命令，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這些日子，蘇染染是徹底享受到了當一個人上人是什麼感受。
她身邊的所有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想要什麼立刻就能有。長公主也一直告訴她，但凡她想的，都可以盡情開口。
可她沒想到，她第一次開口，就遇上李剛這個不給面子的。
當下臉色就不好看起來，「你不過區區一個捕頭，也敢違抗本郡主的命令。信不信，本郡主讓你現在就滾出京城。」
李剛斂下眸子裡的輕蔑，面上卻很是恭敬，「郡主若有異議，不如找各位大人們說一說。在下只是個辦事的，郡主又何必為難在下？」
他在京城當捕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又怎麼可能因為蘇染染一句話就不辦差事？
軟硬不吃，蘇染染除了嘴上恐嚇，卻也拿他沒有半點辦法，只能看著衙役們抬著夏君賢離開。
她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旁邊看戲的林顧北，甩袖離開。
林顧北沒把她那點心思放在眼裡，轉而看向夏家大門，淡聲道，「既然已經和離，那我妹妹的陪嫁，我今日便一併帶走。」
門房看著這番場景，心中叫苦不迭，卻是半點都不敢阻攔。
鄭氏聽到消息，匆匆趕到二門，便見林顧北已經在此處等著了。
朝露正隔著門，哭著同他說話，「消息傳來的時候，盈秋姐姐便哭暈了過去。雪冬姐姐一直強撐著，說是去外頭打探消息，如今院子裡只有幾個麽麽和幾個小丫鬟在。」
她的聲音沙啞，說這麼一串話很是費勁，可見也是哭了許久。
林顧北「嗯」了一聲，道，「你們都是妹妹的陪嫁。如今妹妹已經和離歸家，你們可願隨我回林家？」
朝露忙不迭點頭，「自然是肯的。奴婢們都肯。」
早在林知南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們就猜到這一點，早就暗下決心要同林知南回去。便是院子裡那些後來來的下人，也是想著回去的。
「大公子，姑娘……姑娘真的……」她想問，可問到最後卻是哽咽不成聲。
林顧北微微搖頭，不想說，也是不肯承認。
「讓人清點東西，我在門外等你們。」
「大公子，你可算來了！」鄭氏也是哭了一場的，聲音沙啞，「都說南兒已經死了，我是萬萬不信的。她身邊跟著那麼多人，怎麼會輕易出事？」
「可恨那些官府的人，竟然找都不找，就說她已經去了。還說什麼是人為的，將賢哥兒也帶走了。」
「大公子，你說賢哥兒傷了腿，一直臥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讓南兒墜崖呢？這官府是查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就把罪名扣在賢哥兒頭上啊！」
林顧北冷眼看著，並未開口。
林知南出事，夏家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即便鄭氏沒有參與，可她難道就沒有錯？她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教導好夏君賢。
「你們夏家一個個唱戲的功夫都厲害得緊，不去戲樓唱戲真是可惜了。」
唱戲？
那可是下三濫的活計，哪個好人家會去做這等事情？
鄭氏愣了愣，隨後臉上燒得慌，怒道，「大公子，南兒同夏家是有些誤會，可我一直不曾為那些事情為難過她。你沒必要如此折辱於我，說到底，我也是你的長輩！」
「長輩？」林顧北冷笑一聲，「夏君賢已經簽了和離書，如今林家和夏家沒有半點關係。你算什麼長輩？」
憑他們夏家人，也配？
和離書？
鄭氏愣住了，也顧不上生氣，連忙問道，「什麼和離書？我怎麼不知道？」
此時，攬月閣的眾人已經收拾著東西往二門走來。
手上的東西盡數是林知南的陪嫁以及後來添置的。
赫然是一副搬家的架勢。
難不成真的和離了？
不行，夏家如今已經破敗，若是林知南再走，夏家怕是連老太太和夏君賢的藥都要供不起了。
林知南既然已經死了，那她帶來的東西就應該留在夏家！
「不行！我不同意！」鄭氏急道，「且不說南兒如今下落不明，便是真的走了，她也理應留在夏家。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懷著夏家的骨肉，斷斷不能離開！」
「放下，都把東西放下！誰也不許走！」
她攔東西的樣子，也不知道攔的是林知南的人，還是林知南的東西。
林顧北冷笑一聲。
別說那孩子不是夏家的，便真是夏家的，夏家也不配。
思及此，林顧北的心中又是一痛。
南南那麼期待那個孩子，結果卻變成如今這樣，她心裡該有多難過。
「和離書已簽，嫁妝歸家。夏夫人若是再攔，便是搶占私產！京兆府的人還未走遠，我想，你也不想再把他們請回來吧？」
鄭氏聞言，頹然跌坐在地上。
要完了！
夏家真的要完了！
……
林知南的嫁妝早先就清點過，如今剩下的，也不過是一些擺件、布料和書籍什麼的。
東西不算多名貴，卻著實不少。
林顧北原本打算都將東西送回林家，卻被醒過來的盈秋攔住了。
盈秋一邊哭，一邊道，「姑娘早先準備了住處，原想著能和離的話就搬過去，卻不想……那宅子都是收拾好的，不如，還是將姑娘的東西送過去吧。」
如今的情況，林家，怕是不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