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顧北帶著正言回程,直奔京兆府。
京兆府內堂,蕭景辰也在。
林顧北見到他的時候,目光驟然一變。
他此刻恨透了天下所有人,連帶這蕭景辰也不例外。
若是蕭景辰答應路上看護這林知南一些,林知南又怎麼可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可到底理智還在,知道此時怪不得蕭景辰。說到底,蕭景辰幫忙制服了殺手,又下崖找人,已然是仁至義盡。
兩種念頭不斷在心頭激盪,誰也占不了上風。
林顧北索性也沒同蕭景辰說話,只寒著臉坐下,等捕頭和京兆府尹甄大人匯報。
蕭景辰見此,微微挑眉,心裡不知為何好受了一些。
看林顧北這幅樣子,顯然林知南今日的一番計劃根本就沒有同林顧北說。
這個發現,讓蕭景辰今日因林知南不告而別生出的怒火平靜了幾分。
李剛進來,將在白熊嶺調查的情況一一說了。
「馬車是在接近懸崖的時候突然加速。按車轍和現場的馬蹄印來看,很有可能是駕車的馬突然發狂,這才導致馬車不受控往懸崖衝去。」
「按照當時的距離,樂安縣主等人顯然是有機會跳下馬車的。現場也有跳車的痕跡,看身形是車夫。只是不知為何,樂安郡主一行人沒有跳車。」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蕭景辰道。
李剛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將軍的意思是,郡主想跳車,被那些殺手攔住了?」
甄大人嘆息一聲,「這些殺手不動手,只攔住,是打定主意讓郡主一行人葬身崖底,死無對證了。」
若不是蕭景辰突然出現,只怕,現在他們都不確定林知南已經葬身崖底,更無從查起。
好厲害的算計。
林顧北的拳頭不由得一緊。
林知南有近五個月的身孕,若是真跳,怕是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保不住。她那麼想要那個孩子,當時決定跳車的時候定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可偏偏,背後這人連這一點生路都沒有給她留著。
可恨!
「家妹同夏家、長公主之間的恩怨,外頭穿得沸沸揚揚,想必甄大人也清楚。除了他們,我想不到還有誰會對家妹下如此殺手。還請大人,還家妹一個公道。」
這話便是林顧北不說,在場哪個人不是這麼想的?
只是……
夏家也就算了,關鍵是還有長公主,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林顧北臉色一沉,道,「甄大人不說話,莫不是覺得我說得不對?還是,您對這個案子,有別的看法?」
他是知道京兆府的德行的。上次他斷腿的事情還壓著沒結束呢!
想到這,林顧北的眼神中慢慢被危險充斥,一個書生竟變得殺氣騰騰的。
甄大人冷汗直下,「這……大公子,不是本官有別的辦法。這辦案是講究章程的嘛,總要收集了證據,將案子都審理清楚了才能做定論。」
說到底,依舊沒有說什麼有用!
「砰!」
林顧北一怒之下,猛的拍了一下桌板,冷冷道,「京城地界,堂堂郡主遭人殺害,生死不知,這本就是你京兆府的責任。」
「如今,我不過是讓你查清真相,你便百般脫詞,是覺得自己做不好京兆府尹的位置了?」
「既如此,不妨辭官罷,也省得御史台再上書彈劾你。宋大人聽聞您的所作所為,想來一氣之下會直接進宮找陛下。」
「使不得,使不得啊!」甄大人一聽宋喆的名字,當下就慌了,連連擺手,「郡主遇刺,聞所未聞,我京兆府上下所有人都會盡力調查,定會給林公子一個滿意的答覆。」
至於,長公主那邊到底要怎麼處理,也不是他一個京兆府說了算的。
林顧北心裡不滿,可京兆府尹這等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然是到了他力所能及的極限。
再威逼下去,也無濟於事。
他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既然京兆府不敢查,不如此時就交給大理寺來查。」
「蘇大人!」
甄大人看清來人,不由得猛的起身,站了起來。
來人竟然是大理寺卿蘇鈺,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此人狠辣,什麼案子到他手上,都能水落石出。只不過牽扯在案子中的人就不是那麼好過就是了。
甄大人此刻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恨不得大理寺的人將案子接過去,省得他左右為難。可這原本是京兆府的案子,怎麼能任由大理寺的人拿去?這以後,他們京兆府的臉往哪裡擱?
心裡猶豫不決,甄大人面上不顯,笑道,「什麼風把蘇大人給請來了?」
明明今日不當值,怎麼蘇鈺的消息這麼靈通,這麼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鈺沒有理他,而是對蕭景辰行了一禮道,「將軍送來的人,本官已經初步審了。那兩個殺手嘴硬,沒說出什麼。不過,那車夫倒是交代了不少。」
送來的人?
蕭景辰手上有活口,沒送到京兆府,卻直接送去了大理寺。
這這這……一個案子,送兩處地方,這是想鬧多大啊?
而林顧北的重點則是放在車夫交代了不少上面,直接問道,「車夫怎麼說?」
蘇鈺看了林顧北一眼,道,「車夫交代,駕車的馬之所以發狂,是中了幽影狂草的緣故。」
「幽影狂草?」林顧北沉吟道,「是那個吃了一點,就能讓所有生物發狂的鬼草?」
「這東西只有在幽州深谷才會產出,他一個車夫,怎麼會有?」
「林大公子果然博聞強記。」蘇鈺道,「本官也是這麼審問的。據車夫所說,是有人找到他,以家人性命作為威脅,逼他給馬兒下毒,他不得不從。鬼草便是脅迫之人所提供。」
甄大人臉色微變,道,「此話不真。本官倒是覺得,是車夫駕車不善,害了樂安郡主,又棄車而逃。怕咱們追究責任,這才說出這麼一番推脫之詞。不可信,不可信。」
蘇鈺瞥了他一眼,輕蔑道,「京兆府就是這麼斷案的?只要你覺得,不講證據?本官看,你京兆府尹的位置怕是坐膩了!」
甄大人訕訕一笑,心中卻是叫苦不迭。
蘇鈺是大理寺的人,身後又有蘇家,自然是不怕得罪長公主。可他呢?他做到這個位置,不容易啊!
蘇鈺看向蕭景辰,「車夫交代後便要尋死,想著以自己的性命喚兒子一條生路。此時,不知將軍可有法子?」
蕭景辰喚了一聲,「臨雲,救人。」
臨雲遠遠應了一聲,飛身離開。
見幾人絲毫不避諱的說著這件案子,甄大人只感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一陣陣的寒意襲來。
他乾笑一聲,「既然蘇大人有了眉目,此案,不如就全權交給大理寺。」
蘇鈺眸子裡閃過一抹鄙夷,正要開口應下,就聽蕭景辰冷聲道,「樂安縣主乃朝廷有功之人,功在社稷,恩在眾民,此番遇害勢必驚動天下。本將軍會上奏陛下,要求三四會審。但凡牽扯其中,定嚴懲不待。」
「至於京兆府,若還想將功贖罪,便好好配合大理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