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呼嘯的北風中，隱隱有更聲傳來。
「姑娘，除夕已過，已是新年了。」
葉麽麽拿來一件披風，給林知南披上，輕聲說道。
「嗯。」林知南淡淡應了一聲，靜靜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
她的手落在已經隆起的腹部上，輕輕摩挲。
真好，孩子還在。
不似上輩子，只剩一攤冷冰冰的血。
上輩子的除夕夜，她怎麼過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徹骨的冷。
夏家斷了她的供應，別說炭火，就是熱水也沒有。她的身子也是在那一次小產之後徹底毀了。
曲屏走了進來，小聲道，「姑娘，嚴麽麽傳話過來，說是老太太偷偷見了馬房那邊的一個雜役。」
林知南斂眸，道，「她原本就恨極了我，如今自然不會放過我。難為她病成這樣，還能有這樣的精力，不枉我特意跑壽安堂一趟。夏君賢那邊呢？」
「夏君賢醒了之後一直有些瘋魔，也就是蘇染染過來的時候能冷靜些。午後兩人關著門在屋裡商量了一番。」曲屏回道。
林知南輕笑，看向窗外，「大雪紛紛，卻沒有一片雪花是乾淨的。」
葉麽麽也跟著笑起來，「昔年，老身也曾同姐妹們收集了雪水煮茶，卻不想煮出來的茶味道極差。明明是同樣的茶葉。老身那時候便知道，這雪花看著潔白，實則是最骯髒的。」
「瞧這，同人心是一樣一樣的。有些人看著衣冠楚楚，實則內心早已是一片敗類。」
林知南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她自己，何嘗不是葉麽麽口中的敗類呢？
重生歸來，她所做的一切，若是讓外人知曉，下場怕也比夏家現在好不到哪裡去。
果然，沒有一片雪花是乾淨的。
「砰！」
遠處傳來一陣巨響。
眾人抬頭一看，隱隱瞧見空中閃過幾縷亮光，但是看得很不真切。
葉麽麽笑道，「看那方向，應該是宮中。每年除夕子時，宮中都會燃放煙花。」
「今年這麼遠都能瞧見，想來，是煙花又有了改進。」
「就是可惜，夏家離得太遠了些，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了。」
林知南也是一陣惋惜，「若不是下雪，興許還能瞧見一些。可惜了。」
「林姑娘可是想看煙花？」
屋頂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人影便落在窗前，正是臨雲。
林知南笑了，「什麼時候，你也同你家將軍一般，盡聽牆角了？」
臨雲有些尷尬的往上看了一眼，又笑嘻嘻道，「冤枉，小的是奉將軍的命，給姑娘送東西的。」
林知南詫異，「什麼東西？」
臨雲遞過來一個瓷瓶，「溫玉霜華。將軍想起來姑娘的藥怕是用的差不多了，便讓小的給姑娘再送一些來。」
「姑娘有了身子，藥用多了不好。倒是這溫玉霜華，不僅不傷身，反而都是一些溫補的藥材，姑娘多用些，也沒有關係。」
敲登聞鼓的時候，她們幾人都是跪在雪地里的。不僅林知南的膝蓋被凍到，其他人也是一樣。
早先那一罐溫玉霜華她同幾人分著用，真沒剩下多少。
葉麽麽這兩日已經在制別的藥，不過到底是沒有溫玉霜華的厲害。
正用得上，林知南也不客氣，收了東西道，「替我謝謝你們將軍。」
臨雲「嘿嘿」一笑，沒著急走，問起剛才話來，「姑娘可是想看煙花？」
「你有辦法？」林知南反問。
臨雲沒有回答，撐著手翻出長廊，來到院子中，竟從懷裡摸出好幾個煙花筒來，在雪地里一一擺好。
「姑娘，瞧好了。」
他說了一聲，躬身點燃引線。
引線冒著火花，很快將煙花點燃。
這些煙花倒不是尋常，並沒有飛到空中炸開，反而直接立在雪地中，碰發出絢爛的火花，如一顆泛著火光的矮樹，霎是漂亮。
屋子裡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她們可從來都沒見過這樣漂亮的煙花！
見幾人喜歡，臨雲得意的朝上方揚了揚下巴。
待地上的幾個放完，他又放了幾個，這才重新回到窗邊。
「這是宮裡新醃製出來的小玩意，將軍見好玩，拿回來了一些。姑娘若是喜歡，小的回將軍府再拿些過來？」
林知南微微搖頭，「那太麻煩，就不必了。能見到這幾個，我已經很高興。」
她轉身抓了一把銀瓜子，塞到臨雲手裡。
「今日我也沒有準備什麼好東西，你拿著這些去玩吧。」
「接下來，還得辛苦你了。」
臨雲倒也不推辭，高高興興接過，只是想起蕭景辰的那些吩咐，臉上又嚴肅下來。
「姑娘放心，有小的在，保姑娘無礙。」
他也沒有多呆，一個閃身離開了。
林知南靜靜看著雪地里的煙花落寞，才吩咐道，「把雪地里的東西都收拾乾淨，別讓外人發現了。」
她回了內室，和衣睡下，靜待天亮。
第二日，天色還未亮，葉麽麽便輕聲將林知南叫了起來，「姑娘，該起身出發了。」
大年初一進香，所有人都是趁著夜色出發，爭取天亮前能上山，若能搶到頭香，就是最好的了。
林知南雖然不趕頭香，可也不能太晚，便連忙收拾起身，坐上昨夜收拾好的馬車往城門駛去。
城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和馬車，都在等著開城門，好出去。
林知南讓馬車靠近林家，想著見許氏一面，卻不想，只有林顧北一個人來了。
他臉色有些不太好，道，「祖父回去，母親心裡有怨，頂了幾句。你也知道祖父的脾氣，他當時生了大氣，讓母親思過，連管家權都收了回去。」
林知南微微皺眉，「不是讓母親放心，我這邊無事麼？」
林顧北嘆氣，「母親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最看不得你受委屈，她如何能忍得住？」
「原本今日該母親出門進香的，因著禁足思過，祖父也沒同意讓母親出來，只派了二嬸去慈安寺。」
林知南聞言，眸子裡閃過一絲失落。
她本想再見母親一面的。
「你也不用太擔心。」林顧北壓低了聲音，「二嬸管家的本事你也知道。少不得這兩天祖父就等收回成命，讓母親出來管家理事。總不能大過年的讓外人看笑話。」
林知南壓下心頭的失落，勉強笑了笑。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兩人齊齊抬頭看去，便見蕭景辰騎著馬來到城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