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宮宴定在除夕。
這一年的帖子,沒有送到林知南這裡。似乎陛下因為登聞鼓的事情,還在同林知南生氣。
林知南也沒有在意。
便是有帖子,她也不會去。
鬧出這麼多事情,她再去,不是讓皇帝心裡更不痛快?
只是可惜,沒能再見皇后娘娘和太子一面。
不過,她也托葉麽麽送信去宮裡,給兩人報了平安,又囑咐兩人多多保重身體。
別的,她暫時做不到了。
除夕前一夜,林知南去了一趟壽安堂。
夏老太太半死不活的躺著,身邊只剩下嚴麽麽一個伺候的人。
不過幾日不見,夏老太太的臉上已然布滿了死氣,看著似乎馬上就要斷氣了一般。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尤其是夏老太太身上,更是醜惡不斷。
林知南如今嗅覺比平日裡靈敏,只能捂住鼻子。
這一個動作直接激怒了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當下便「嗬嗬嗬」的掙紮起來,恨不得撲上來吸林知南的血。
嚴麽麽一巴掌打了過去,怒道,「老太太可安分些吧,若是傷了郡主,你這一把老骨頭,賠得起嗎?」
她朝林知南賠笑道,「郡主快些離遠一些。這老婆子別看病得厲害,力氣大著呢,小心別傷著您。」
上次,她就被夏老太太突然的一下打了個正著,如今脖子上的傷口還沒消呢。
沒有外人在,嚴麽麽也不再遮掩,對待林知南的態度很是恭敬。
林知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老太太你伺候得不錯。今後也照舊。」
一句話,將夏老太太的眼裡再次燃起熊熊大火。
也讓嚴麽麽眸子裡希冀的目光熄滅。
林知南輕笑,「你也不急,什麼時候她咽了氣,什麼時候你的活計就算結束。」
聞言,嚴麽麽並沒有很高興,依舊耷拉著頭。
先前,林知南就囑咐過,對夏老太太,糟踐可以,但不能傷了她的性命。可偏偏,夏老太太命硬得很,她已經很糟踐了,夏老太太已經撐著最後一口氣。
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林知南沒有理會嚴麽麽所想,看向夏老太太,正對上夏老太太悲憤欲要吃人的目光。
她忽然笑著,對嚴麽麽道,「屋子裡味道太大,門窗都打開。」
嚴麽麽立刻去辦。
沒一會,冰冷刺骨的北風就灌滿了整個屋子。屋子裡的氣息也瞬間被衝散了許多。
只苦了夏老太太。
她身上的衣服單薄,蓋著的被子也僅僅一層,根本就不暖和。更何況,她的衣裳也不是全乾的。
最近沒人理會夏老太太,嚴麽麽更是懶惰幾分,衣裳幾乎懶得給她換,哪怕濕了,也照常穿著。
冷風一過,她的身子就更僵了,肉眼可見的打起顫來。
林知南靜靜看著,眼裡無波。
「老太太一直躺著,想必外頭許多事情,您是不知道。今兒除夕,是個大喜的日子,我心情好,便來同您說一說。」
「夏君賢的腿沒保住,如今已經是個廢物了。說起來,我還沒去瞧過他呢。等從您這離開,我便去看看他。」
「嗯,這消息,想來嚴麽麽告訴過您。不過,嚴麽麽可能沒告訴你,夏君賢那處也傷著了,聽太醫的意思,這輩子怕是用不了了。」
果然,這話一出,夏老太太的怒意再次上了一層,竟隱隱有要起身的架勢。
可惜癱了就是癱了,任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起身。
林知南讚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得不說,您真是我見過的最頑強的一個人了。」
「不過,您也別太生氣,壞消息可不止這一個。」
「外頭的人都說這是報應,因為作惡太過,老太爺這是要你們夏家斷子絕孫呢。不過有堇哥兒在,夏家還不算斷了血脈。」
「如今外頭,天天有人咒罵,詛咒堇哥兒去死。唉,可憐堇哥兒那么小,哪裡見識過這個場面,當天就被嚇病了。如今冬日裡,更是不能好。」
「嗬嗬嗬……呸!」
夏老太太的喉嚨不斷蠕動,竟朝林知南吐了一口痰來。
可惜,林知南離得遠,半點沒沾染上。
林知南眸色微冷。
不等她有反應,嚴麽麽已經一巴掌呼在夏老太太身上,「這毛病幾十年了怎麼還不改?吐吐吐,哪次不是老娘給你收拾!再吐,我就餵你嘴裡!」
說著,立刻收拾了地上,還真將帕子塞進了夏老太太的嘴裡。
這下子,真真把林知南幾人噁心得不行。
林知南這下子也沒了說下去的欲望,直接抬腳離開。
身後,夏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被噁心的,還是被氣得,不斷掙扎,竟從床上跌了下來,發出一聲「砰」的悶響。
「嗬……堇……放……他……」
林知南思索片刻,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你想說,讓我放了夏堇禾?」
夏老太太忙不迭點頭。
林知南笑了,「老太太怕是誤會了什麼。夏堇禾的事情可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們這些大人做的惡。只不過,如今報應到孩子身上去了。」
「國子監那邊已經給了回話,不接收他進學。哪怕頂著長公主的壓力,也是一樣。」
「他才三歲,這輩子就已經毀了。老太太,您說可惜不可惜?」
夏老太太說不出話來,只有眼角流出了兩行血淚。
林知南看著她流出的兩行血淚,忽而一笑。
原來,夏老太太不是沒有心,她也會痛,會難過。
那上輩子,夏老太太是怎麼做到對她的苦苦哀求無動於衷的?
自然不過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夏老太太的孫兒,而她也不過是一個廢掉的孫媳婦。
所以,刀子不扎自己身上的時候,永遠都會疼。
「明日是初一,我會上慈安寺祈福,多謝上蒼憐惜,讓你們夏家人一個個都遭了報應。」林知南看著夏老太太,道,「老太太,黃泉路上,閻王殿裡,可要記住了,這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話畢,林知南抬腳邁出壽安堂。
這輩子,她大概是不會再踏入這個地方。
「姑娘,咱們還去君蘭苑嗎?」曲屏問道。
林知南的腳步一頓,微微搖頭,「見他們我倒胃口,罷了。」
「你找個人,把夏老太太的情況都告訴他。就說,都是我指使的。」
「再把我明日要去慈安寺的事情告訴他。」
「我要他們所有人都參與進來,一個都別想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