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這些年何其艱難，可就算再艱難，袁家都沒有人動過丹書鐵券的主意。
那是袁家最後的榮光，也是袁家翻身的最後希望。
其實，也不是沒人提過。
袁老爺子前些日子病重了一場，昏昏沉沉的時候便提了，「用那丹書鐵券給進哥兒換個官職吧。」
若不是大限將近，袁老爺子可能也捨不得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若不這麼做，以袁進宇的天資，怕是一輩子都無法考中功名。袁家就徹底敗了。
只是袁進宇是個懂事的。
他知道丹書鐵券對袁家的意義，當時便拒絕了袁老爺子，只表示他可以憑藉自己的本事謀求功名。
自家孫兒的本事，袁建旭是清楚的，知道袁進宇想靠自己謀功名，怕是一輩子無望。
可用丹書鐵券換一個官職，他又覺得可惜，更別提用來給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蘇染染換一個郡主之位。
「不行！」袁建旭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殿下該知道丹書鐵券對袁家的意義。那是您曾外祖父在沙場拼殺得來的。袁家上下珍之又重，如何能用來換取郡主之位？」
他本來還奇怪長公主今日怎麼好端端的來了，原來，是為了丹書鐵券。
長公主原本熱絡的臉冷了幾分，道，「舅舅放心，本宮也不白換。」
「進哥兒年紀也不小了，本宮做主，可以給他求一個官職。六品以下的隨他挑選，如何？」
六品以下隨意挑選。
袁建旭的心又狠狠跳了一下。
先前說要給進哥兒謀求官職，以丹書鐵券的價值，就是從五品、五品，或者從四品的閒職都有可能換到。如今長公主卻只給他承諾六品以下，真以為他不入官場，便什麼都不懂嗎？
袁建旭剛要開口，袁老爺子蒼老的聲音在堂中響起，「四品，不要閒職。」
袁建旭一愣，詫異的看向袁老爺子，可對上袁老爺子閃著精光的眸子，他默默閉了嘴。
長公主眉頭緊皺，「外祖父這話就是為難本宮了。四品，還不要閒職，那都是朝中的要緊職位，豈是進哥兒一個毛頭小子能當得的？」
「便是本宮能給，進哥兒也守不住。」
袁老爺子微微垂眸，「老夫並未說要他一開始就在四品的位置上。」
長公主盯著他，看了好一會。
「外祖父，染染也是您的晚輩，也要叫您一聲曾祖父的。您為了進哥兒這麼打算，也該分些心思給染染吧？」
袁老爺子嘆氣，「我老了，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今日閉了眼，不曉得明日還能不能睜開，實在沒有精力為那麼多人做打算。殿下當我偏心也好，自私也罷。老頭子我如今唯一惦記的，便是袁家的將來。」
「只要袁家有望，別說丹書鐵券，便是要袁家，老頭子我也能給。」
長公主沉默了。
良久，才開口道，「進哥兒是個能幹的。若外祖父不怕他吃苦，本宮可以安排他去嶺南。南州那邊不安穩，陛下有意加大南州的發展，嶺南是重中之重。」
「只需外放三年，本宮便有法子調他回京。只要他不犯渾，本宮保他十年內坐上從四品的位置。如何？」
這已是她能做出來的最大承諾。
袁老爺子嘆了一口氣，心知能有這樣的承諾已是不易。
其實坐不上從四品的位置也無妨，只要袁進宇能做出來功績，袁家便算是保住最後一絲希望。將來，或許還有翻身的希望。
「袁家勢力單薄，若是進哥兒能有一個可以扶持的泰山……」
「可以。進哥兒的親事本宮也可以出手解決。」長公主爽快答應。
袁老爺子點點頭，「多謝殿下。只是，還有一點……」
長公主有些不快，「外祖父。」
袁老爺子卻不在乎，徑直說道，「以殿下的地位，安排一個人進國子監想來不是什麼難題。老頭子還有最後一個請求，進哥兒的孩子，就有勞殿下安排了。」
聽到是這個，長公主鬆了一口氣，點點頭應下，道，「那本宮也有一個要求。」
「本宮會盡力扶持袁家，而袁家也必須作為染染的後盾，互相扶持才能走的長遠，不是嗎？」
秦家她是指望不上，唯有袁家，或許還有半分可能。
她不僅要安排現在，還要替將來的蘇染染考慮中好一切。
袁老爺子毫不猶豫的應下。
有這一層牽掛，不愁長公主對袁家的事情不費心。
事情談妥，丹書鐵券就到了長公主手上。
長公主沒有多留，帶著東西急匆匆的離開。
袁家一家人目送。
李氏臉色有些不太好，道，「殿下走得這麼急，也不留下一起用膳？」
袁建旭有些無奈的看著她。
袁老爺子垂下眸子，「殿下是皇家之人，又怎麼可能同臣子一起用膳？」
他在兒子的攙扶下回到正廳。
「李氏，想必過了年，進哥兒便要啟程去嶺南，一應的東西，你去收拾出來吧。」
聽到吩咐，李氏按下心裡複雜的情緒，應下離開。
屋子裡只剩下袁老爺子和袁建旭。
袁建旭有些不解的開口，「父親，丹書鐵券換一個縣令的位置，怎麼看都是虧的，您為何答應？」
袁老爺子長嘆一口氣，「你以為官場是那麼好應對的嗎？越高的位置越難駕馭。就進哥兒的學識，他守不住，反而會連累我袁家。」
「倒不如外放。有長公主的名頭在，外人不敢太欺負他。熬個三年的資歷回京，皆是再謀一個好的位置，才是正道。」
他要的不是官職，而是長公主的保駕護航。
「讓李氏帶上東西，去看看那個流落在外的丫頭吧。」
將蘇染染與袁家綁上，袁家才能一直獲得長公主的支持，有朝一日，再復榮光。
袁建旭見老父親已經想得清楚，自然也沒有異議。
……
長公主從袁家離開，並未回長公主府，而是帶著丹書鐵券一路進了宮，求見陛下。
皇帝正在批閱奏摺，聽到是長公主來了，手裡的筆頓了一頓。
外頭流言那麼多，他自然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先前長公主為了蘇染染的事情，已經來求見過一次了。
「就說朕忙著，讓她先回去。」
李公公知道皇帝不想見，只能道，「陛下，長公主殿下手裡拿著袁家的丹書鐵券。」
皇帝這才緩緩抬頭，沉吟片刻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