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被她這個問題問的整個人都愣住了，接著有些無語，「你這話說的，哪個新嫁媳不得學規矩？寧遠侯夫人雖說強勢了些，可到底不似那等鄉野村婦一般沒有規矩。學完規矩，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豈是林知南可以相提並論的？」
「母親，你不懂。」林知雪道，「既然磋磨都是長輩給的，那為何我不選一個沒有長輩需要伺候的人做夫君呢？」
章氏一愣，忽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隨後腦子又轉了回來，「你說的什麼胡話？你嫁去哪家不需要伺候公婆？」
若是上頭沒有公婆扶持、鋪路，那所謂的夫君又哪裡有前程可言？
沒有前程，便是沒有身份！
林知雪抓住她的胳膊，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有的。鎮北將軍府！」
章氏再次愣住。
鎮北將軍府，蕭景辰。
「不，不行！你又不是沒聽過外頭是怎麼傳他的。都說他生性暴虐，以殺人為樂。當初去戰場還是因為動不動就想殺人，控制不住了才去的。」
「我告訴你，他第一次上戰場，便砍了一百多個人頭，簡直是殺星。」
「這樣的人，殺孽甚重，有損陰德，註定是要慘死的。說不定還會連累家人。我不許你嫁過去！」
林知雪有些急，道，「母親怎麼又說這樣的話？我見過這位蕭將軍，他人很好的，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可能……可能是有些殘暴，但那是對敵人。其他時候，他還是很溫柔的。」
她忘不了他護住她時的樣子。
章氏一聽，忙問道，「你今日接觸他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知雪這才將在宣武侯府遇到的事情說了。
「母親你瞧，他真的是個好人。」
「那也不成！」章氏道，「他是武將，定然是要鎮守邊關的。難不成你要同他去定北城？且不說那裡風吹日曬，便是日日打仗，沒個安穩時候。我絕不同意你嫁到那樣的地方去。」
林知雪道，「母親怎麼偏執著於這等小事？且不說將軍出征，家眷都是帶在京城的。便是他讓我去定北城，難不成我不會拒絕？」
「母親不該只看這些點，還應該想想我先前提的理由。」
「他無父無母，整個將軍府里只有他一個主子。若是嫁過去，自然不用侍奉公婆，從一開始可以當家做主，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母親嫁過來這些年，難道還沒受夠看祖母、看大伯母臉色的日子嗎？」
這話仿佛一把利刃狠狠插到章氏的心間。
林老太太是續弦，不好拿捏許氏，很多時候，老太太所有的功夫都在如何拿捏她上。
偏因為林老太太是正頭婆婆，她忤逆不能，只能忍著。
這一忍就是大半輩子。
便是如今，林知雪的婚事，她大抵也要看林老太太的臉色。
這是她心裡最憋屈的事情，提一次便心梗一次的程度。
林知雪見她意動，微微紅了臉，又道，「而且，蕭將軍本人也十分優秀。他軍功卓絕，又深得皇上喜愛，前途一片光明。母親，若是嫁給他，哪怕是一品誥命夫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章氏聽著她一句又一句的，幾乎都要被說服。
她伸手攔住林知雪，「打住！打住！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讓我好好想想。」
「母親！」林知雪不死心。
「行了！」章氏沉聲道，「這件事事關你終生的幸福，不可輕易做決定。況且，林家現在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選鎮北將軍府也不是我們一家說了算的，總要細細思量才行。」
「你先回去吧。」
章氏打發林知雪離開，走之前又叮囑道，「鎮北將軍的事僅限今天，明日之後，我不想再從你嘴中聽說任何有關於他的話，你明白嗎？」
林知雪咬了咬唇，點頭應下，「我知道了。」
待林知雪離開，章氏這才有些脫力的坐到榻上，腦子裡不自主的開始思量這件事的可行性。
她的確心動。
不僅有林知雪說的那些話，更因為鎮北將軍府的富庶。
兩代將軍沙場馳騁，光是宮裡的獎賞就多得數不勝數，更別提戰場上搜刮來的戰利品。
若是這些東西，都收入他們二房的手中，那他們二房豈不是再也不用過如今清貧的日子了。
是的。
對比許氏，他們二房著實過得清貧。
家裡的擺設自是不差，可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到手，卻沒有多少。想要靠那些月例銀子在京城過的舒坦，著實太難了。
她不像許氏，有那麼多的嫁妝鋪子補貼。每每看到許氏的吃穿用度，她如何不羨慕？
鎮北將軍府論地位，也不輸於寧遠侯府。
她為何要選一個不能做主的寧遠侯世子呢？
這麼一想，章氏發現，她竟半點都挑不出來蕭景辰的缺點來。
唯一不太好的，便是他的脾氣可能爆了些。
可這是林知雪自己看上的，而且，以林知雪的本事，想拿捏一個粗漢沒什麼困難。
如此，當真是賢婿首選啊！
章氏想到這，也是坐不住，當下就吩咐下人去請林思浩。
夫妻兩好一番商議。
……
林知南送走蕭景辰，拿起書又隨意翻了一會。
好不容易醞釀出睡意，剛要躺下，院門處傳來陣陣動靜。
沒一會，曲屏進來回話，說夏君賢來了，有話要同林知南講。
林知南披了衣裳出去見他。
夏君賢坐在一旁，眉目舒展，顯然心情十分愉悅。
見了林知南，他開口道，「你回來了。」
語氣中沒了往日的深沉，反而多了一股意氣風發之味。看來，入翰林院的事情十分順暢。
林知南坐下，手裡被曲屏塞了一個湯婆子，生怕她出來吹了風凍著。
「亥時的更聲已經響了一會，你這是才回來？」
「不錯。」夏君賢的心情很好，並不在意她語氣里的淡然，笑著應道，「今日下職，為夫去了一趟王學士府上。如今已經拿到翰林院侍讀之位，只待過幾日報導，為夫便是正式入了翰林。」
「那真是恭喜了。」林知南語氣微冷，「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
夏君賢抬頭，認真的看著她，「我知你心裡對染染有諸多偏見和不滿，我也能理解。可如今你也看到了，她的母親是長公主。長公主一句話，便能讓我入翰林。林家世代讀書，想來，你也清楚翰林院對我們讀書人的意義。」
「我入了翰林，將來也不是沒有希望入內閣。若是……夫妻一體，一榮俱榮，對你，也是有諸多益處的。」
「何不放下成見，與染染一起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