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賢眼底染上怒意,「強詞奪理!有孕不是你鋪張浪費的理由!」
當初蘇染染有孕,還有雙生胎,也沒有她這麼嬌氣。
青州的條件比起京城,更是差的不知多少。
「我不同你爭辯這些。總之,攬月閣的用度必須削減。我也不為難你,就比照母親院子裡的來!」
他今日在工部已是心力交瘁,回來又聽了鄭氏同夏姝寧的一通牢騷,耐心早就耗盡,哪還有心思同林知南爭辯下去?
當下便下了命令。
「還有,你身邊的人,該好好教教規矩了。寧姐兒再如何,也是府里的主子,哪裡容得一個下人衝撞?尤其是宮裡來的麽麽,更應該懂規矩才是。」
「言行無狀,便由你親自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林知南只覺得聽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一個宮裡的麽麽,同家裡的小姑娘理論幾句,便得掌嘴二十?
他怎麼不自己聽聽,瞧瞧他說的是人話麼?
大概他們也覺得不好動手,所以,就來逼自己?
她笑了起來,笑得譏諷。
「言行無狀的人到底是誰?夏君賢,你不會連自己妹子是什麼德行都不知道嗎?」
「林知南!」夏君賢警告道,「什麼德行,你非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她說話難聽?
林知南嗤笑一聲,很是嫌惡的看了他一眼,「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走吧。」
「淡春,送客!」
說罷,她收回視線,往內室而去。
「你!」
夏君賢又驚又怒。
「你怎麼敢對我下逐客令!夫為妻綱,你眼裡還有沒有人倫綱常?」
林知南腳步微頓,涼涼的看過來,「那你眼裡,可有人倫綱常?寧姐兒蠻橫,連宮裡來的麽麽都敢嘶吼著要撕爛她的嘴。天底下還有什麼事她不敢做的?長兄如父,你不想著怎麼矯正,卻一味依著她的性子來,竟然還覺得是葉麽麽錯了,還想處罰宮裡的麽麽。偏偏你們自己也知道動手不得,想讓我來替你們出氣!」
「夏君賢,君子坦蕩蕩,你自己捫心自問,可有做到一點?」
說罷,她再也不理會夏君賢,轉身離開。
夏君賢只覺得林知南的話仿佛一個又一個的巴掌落到臉上,扇得他整張臉都是火辣辣的。
他此刻無比懊悔,慈安寺的計策沒有成功,他後來為何手軟,沒有繼續動手?
若是成了,林知南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也是他如今官位低,林知南同林家都沒將他放在眼裡。
夏君賢往內室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穿透屏風,落在林知南身上。
他抬腳往外走,正對上葉麽麽炯炯有神的目光。
她中途一度要忍不住,衝進去同夏君賢罵起來。
可宮中幾十年,不是白呆的。她不能在那個時候進去,激化矛盾,便一直在這裡等著。
夏君賢一眼便將人認了出來,臉色微沉,語氣淡淡,「麽麽是從宮裡來的,該知道入鄉隨俗的道理。別剛從宮裡出來,便忘了尊卑之分。傳回去,怕是會丟了宮裡的臉。」
葉麽麽聞言只想冷笑,「皇后娘娘讓老身來給縣主安胎,老身自然以縣主的胎為重。這安胎,最講究的便是心情舒暢,心情好了,這胎自然好。想來,夏大人作為孩子的父親,也是一樣的想法。您也不想因著一些沒規矩的話、沒規矩的人,擾了縣主的胎吧?」
一旁的曲屏眸子微閃,卻是緩緩垂眸,斂去那抹異樣。
夏君賢臉色一變,「看來,麽麽是不懂我的意思了。麽麽論的規矩是什麼規矩?林知南是夏家的兒媳,掌家理事、照顧公婆,愛護姑侄,本就是她分內之事。如今這些,她一樣沒有做到,這便是你們的規矩?」
葉麽麽的臉一點點變得嚴肅起來,眼角的皺紋耷拉著,帶著一種無聲的威嚴,「夏大人的話既然說到這裡,老身便不得不同您分辨一番。」
「縣主出身林家,是林家嫡長女,身份何等尊貴。嫁入夏家這三年,事事親為,將內宅之事打理得十分妥當。也就這些日子病得厲害,這才將內宅事務挪了出去。可這病是怎麼來的,夏大人一直看在眼裡,想必比老身更清楚。夏大人哪裡來的底氣,說縣主一樣沒有做到?」
「便是到天下人面前,縣主也可以拍著胸脯說一句,我盡力了。」
「反觀夏家是如何對待縣主的?不說別的,就單說,縣主病著的時候,夏家人可有半句關心?」
夏君賢怒道,「如何沒有關心?她有了身孕,我父親送了許多東西來,我親眼所見!」
葉麽麽笑了,「大人也知道,那是縣主有了身孕,這才有了那些東西。這也無妨,也算是一份心意。可夫人第二日便來同縣主說府里沒有銀子,甚至為了這些東西,開口同縣主要五千兩銀子。五千兩,放在誰家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夏君賢皺眉,「不可能。定然是她小性,誤會母親的意思了。」
母親寬厚卻是個臉皮薄的,怎麼可能為了點銀子,就同林知南開口?
葉麽麽涼涼的掀起眼皮,「外頭人都知道,縣主的銀子都拿去賑災了,自然沒有,也只能將東西送了回去。一點吃用,也算不得什麼。」
「可府上的小姐是怎麼說的?說縣主嫌棄東西不好,不肯要才退回去的。大人可有想過,這樣莫須有的話,是怎麼傳出來的?」
「當然了,話也不止一句。夫人說縣主回林家告狀,讓夏家丟了臉。二姑娘又說讓縣主呆在林家,別回來了。」
「天可憐見,那些東西不過是林家夫人的一片愛女之心!竟惹得諸多這般誅心的話來。大人,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人不疼呢?」
「大人家裡也是有待出嫁的女兒的,難不成,你們家的女兒出嫁了,家裡的母親便不疼了,不愛了?待得她有了身孕,夏家難道一點表示都沒有?」
「若是這樣,豈不是寒了出嫁女兒的心?便是你們捨得,可林家夫人捨不得!」
葉麽麽說著,心裡著實替林知南委屈。
她嘆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了下來,「話說這麼多,也只是希望大人能在縣主的位置上想一想,這件事裡頭,縣主有多麼的無辜和冤枉。」
「這家裡,您才是縣主最親近的人。若您都看不到她的難處和委屈,那縣主也只能打碎了骨頭往肚子裡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