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賢這些日子在工部本就鬧心，回來家裡又是亂做一團，心裡也是憋著一股氣，聞言怒道，「為何變的，母親心裡不清楚？」
「她在外頭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可到你們嘴裡卻全是責備，誰的心裡能好過？」
鄭氏一噎，有些不服氣道，「那我說的話也沒錯啊。你是沒看帳本，都不知道家裡的日子是如何艱難。我……我也是沒辦法。」
夏君賢眉頭突突的疼，道，「我那裡還有一筆銀子，一會給母親送來。」
原本這筆銀子，他是打算用來走一走路子，看能不能換個官職。
工部有韓璋在，他實在難以出頭。
鄭氏聽他這麼說，不由得一喜，「那感情好。我本來還在發愁你妹妹及笄宴太過寒酸，如今也算是解了燃煤之仇。」
提到及笄宴，夏君賢心裡升起別的心思，「及笄宴的名單得再變一變。先前不能請的人家，有些可以下帖子了。」
鄭氏不解，「為何？」
夏君賢解釋道，「自然是因為今日的聖旨。如今林知南是縣主，是這次雪災的功臣。外頭的人想同她交好，自然也會賣夏家面子。」
鄭氏聞言，眼睛不由得一亮。
這豈不是她也能在宴會上給寧姐兒物色一個好的婆家？
好啊！
夏君賢在名單上加了一個名字，「易安禮是戶部員外郎，負責雪災的錢糧一事。母親務必要將帖子送到他的府上。」
易安禮必然是想同林知南有所接觸的，只要夏家的帖子送過去，他定會讓家裡的夫人過來。
只要能同他的夫人說上話，他便有辦法調到戶部去。
這樣，一千兩銀子也不算白花。
鄭氏瞧他說得認真，心裡也暗暗將此人記下，「你放心。絕對不會耽誤你的事情。」
夏老太太等兩人說完，才緩緩開口，「我只聽過公主、郡主，沒聽過什麼縣主。當真有這麼大的面子？」
夏君賢心裡壓著的事有了方向，心情算是好了許多，聞言露出笑容，道，「公主、郡主、郡君，再下來便是縣主。祖母別看這封號像是不高，可歷代以來，大多都是封皇室女子用的。若不是有大功績或特殊事情，大臣之女是萬萬不會受封。」
「南兒得封，有封號、有食邑，足以證明陛下對她的看重。」
夏老太太聽完臉色更加難看。
原本林知南的身份很高，她這個做祖母的就不好拿捏她。如今，又有一個縣主的身份，豈不是又低了一等。
「那她剛才說的什麼民打官的話，也是真的？」
夏君賢嘆了一口氣，道，「自然是真的。這些可都是寫在律法里的。就跟見到皇子、公主一樣，論禮，我們是該行禮的。」
「行禮？我同她行禮？我可是長輩！」夏老太太驚了，不可置信的大叫起來。
鄭氏的臉色也是訕訕的。
可從來沒聽過做婆婆的還要給兒媳婦行禮的，這不是亂了綱常？
夏君賢安慰道，「都是一家人，是不必講究這個虛禮的。」
夏老太太並沒有被安慰到。
她只覺得眼前一陣黑一陣白，腦子裡響起林知南早先的話。
「您上了年紀，少不得有個病啊災啊的。到時候，怎麼照料您，還不是得我這個孫媳婦拿主意？」
「還有您的身後事……」
一直壓抑著的那股氣不斷地翻湧上來。
夏老太太忽然覺得腦子一梗，眼前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老太太！」見到老太太忽然倒了，牡丹驚得大叫起來。
鄭氏和夏君賢也嚇了一跳，連忙派人去請蘇染染過來。
……
蘇染染把完脈，有些遲疑道，「老太太應該是氣急攻心，加上上了年紀，這才倒下。」
鄭氏嚇壞了，忙問，「那這要怎麼辦？」
蘇染染下意識看向夏君賢。
她心中其實也拿不定主意。
她醫術如何，夏君賢心裡還是清楚的，便道，「祖母的身體不能有事，我記得回春堂的王大夫是治療這方面的聖手。穩妥起見，還是請他來一趟吧。」
「也好，也好。」鄭氏道，「你才剛丁憂回來，萬萬不能再出差錯。」
當下又派人去回春堂請人。
王大夫把了脈，問，「老太太平日裡是不是時常上火氣躁？」
鄭氏聞言，有些訕訕的點頭。
王大夫又問，「飲食如何？」
鄭氏忙道，「飲食上不曾虧待過老太太的。每頓飯都是至少兩道肉菜，一個肉湯。各式點心不等。老太太胃口一向也好。」
她怕外頭傳出去不好聽的話，說她苛待婆母，如何了得。
王大夫搖搖頭，「好過頭了。」
「啊？」鄭氏有些發懵。
王大夫解釋，「老人家上了年紀，飲食當以養生為主，大魚大肉的對老人家的身體反而是個負擔。再加上這甜口的點心，簡直是火上澆油。」
外頭的百姓多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這老太太倒好，吃得都過剩了。唉。
這這這……
鄭氏還是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說法的，人都有些懵了。
夏君賢臉上則有些發熱，莫名想起林知南先前的話來。
「大魚大肉，頓頓富餘。」
似乎並不是林知南的推脫之詞。
家裡的生活還是很體面的，至少老太太這裡一點不差。
王大夫長嘆了一口氣，「再加上肝火太旺，這一發作起來……唉。」
夏君賢聽了眉心忍不住一跳，連忙壓下心頭的思緒，鄭重道，「大夫，請您務必治好我家祖母。祖母她老人家年紀的時候苦，這才享了兩年清福。」
王大夫擺擺手道，「醫治病人是醫家的本分，我自然盡全力。只是老太太畢竟上了年紀，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什麼意思？」鄭氏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夏君賢的心也跟控制不住的狠狠跳了一下。
王大夫斟酌道，「她這是第一次犯病，大概率是能治的，只是……會遺留些病症。」
比如臉部僵硬，手腳不能動彈等等。當然，運氣好，也不一定會有遺留。
一切都得看老太太醒過來的情況。
聞言，夏君賢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還好，還好。只要不是過世，一切都好說。
「那就有勞王大夫了。」
王大夫見他們不甚在意，幾不可查的搖搖頭，拿起銀針開始施針。
臨走前，王大夫不放心的囑咐道，「老太太醒來後，飲食上務必需要調整。清淡、養生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