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顧北抬頭看了眼面前的父親。
明明一腔才華，卻只窩在禮部，當一個幾乎沒什麼用的禮部侍郎。
而他呢？除了遊山玩水，半點正經事都做不得。
真論起來，他們一個個都沒有林知南有本事。
林顧北嘆了一口氣，「父親，你答應過南南，不會讓她失望的。」
他們林家已經邁出了一步，便只能往前走，後退不得。
林思勉聞言，久久不語。
就在林顧北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林思勉開口道，「我已經寫信給你祖父，不日他便會家來，到時候，林家要如何，自有論斷。」
林顧北聞言，眸色微亮，卻又很快暗沉下來。
林家韜光養晦，收斂鋒芒的決策便是祖父定下的。他老人家又怎麼會輕易改變？
林思勉笑了笑，沒有多解釋什麼，囑咐他好好休息後離開。
……
夏家的餐桌上，今日難得多了兩道菜。
夏老太太臉色好了些，對鄭氏道，「今日的晚膳，這才像樣了些。」
雖沒有從前的體面，可已經算是不錯了。這個家，也不一定非要林知南掌家才行。
鄭氏道，「這還是多虧了今日米糧的價格降下來，連帶著其他東西也都便宜了不少。我尋思著便讓廚房多加了兩道菜。」
夏老太太點點頭，問道，「米糧的價格怎麼忽然降了？這大雪算是過去了。」
「那倒沒有。」鄭氏道，「我聽管家說這全靠一家叫徐記的糧鋪。」
鄭氏將外頭關於徐記的話全部說給夏老太太聽。
「府尹大人都特意誇讚了徐記一番，還給賜了字，叫「仁義之商」！」
「這年頭，這樣有良心的商家的確不多了。」
夏老太太聞言，卻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哪有商家不黑心的？說不定他家的米是陳米，本來就賣不上價格。」
鄭氏原本一臉的感嘆瞬間僵了僵，乾巴巴道，「那也不一定吧。聽管家說，他家的米挺好的。」
說起來，他們這些日子吃的也是徐記的米糧。跟其他的沒什麼區別。
真要說起來，還比其他家的更好一些的。
至少沒有缺斤少兩，更不曾在裡頭摻雜其他東西。
夏老太太不以為然，「那這東家就是個蠢的，白花花的銀子都不會賺。若是我們夏家能有這樣一間糧鋪，何至於日子過得如此緊巴巴？」
鄭氏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了。
不過，老太太有一句話說得很多。若是夏家能有這樣一間鋪子，她何苦發愁？
如今不僅沒有鋪子，反倒還得兌出去一間。
若是明年再沒有新的進項，這夏家的日子可真是過不下去了。
鄭氏這樣一想，不由得心底隱隱著急。
不行，她得儘快將管家的事情還給林知南。至少，寧姐兒的及笄禮，得讓林知南來辦。
……
京城各家糧鋪的價格一夕之間回到正常，連帶著其他的價格也在回落。不說百姓，便是眾位大臣，臉上也多了分笑意和輕鬆。
「殿下最憂心的便是糧價的事情。如今糧價穩定，最大的難題算是解決了。」
「多虧了這個徐記。不過，京兆府尹這一回也算做了個好事。若沒有他那幅字，這糧價還不是那麼好降下來的。」
「唉，他的字份量還是小了些，若是殿下來提筆，效果估計能更好。」
太子聞言，不由的勾唇笑了下。
這一下也不知牽動到什麼，太子立刻「咳」了起來。
一旁的詹事府詹事呂世運連忙端了杯茶過來。
太子喝了兩口，才勉強將喉嚨處的癢意壓下。
呂世運看著太子的臉上，面上露出擔憂之色，「如今大事已定，殿下不妨回宮早些歇息。」
太子又「咳」了兩聲，才擺擺手道，「大雪過後的事宜諸多，如今方算是個開始，如何能休息？」
林知南之前給他寫信，裡頭有說過除了儘早通路，還得籌備藥材、衣服。
這場大雪來得突然，保不齊後頭還會繼續大雪。
林知南雖然說得不確定，可太子卻莫名覺得，她其實很確定，後頭還有大雪。
若是再下一場大雪，又不知會死傷多少人？
呂世運道，「殿下愛民，可更要保全自己的身子。不然，皇后娘娘病榻上也難以安心。」
天氣驟變，太子殿下又是操勞，直接病了。
皇后娘娘聽說，專門趟著風雪過來瞧。這一來一回，也跟著病了。
總之，母子兩人的身子都經不起折騰。
太子聞言，臉上這才露出躊躇之色。
先前母后的身子剛好了些，卻因為來看他病倒，他心裡已然十分愧疚，若是……
唉，也不知道林妹妹什麼時候能進宮一趟。
每一次，母后同她聊過天，心情總是會更開懷一些。
呂世運剛想趁機勸太子殿下，外頭便有人傳話，說是戶部侍郎朱逸民來了。
太子擺擺手，示意將人請進來。
朱逸民是帶著摺子來的。
摺子里是關於這次京城大雪的事宜。
按著之前的安排，各縣、鎮、村都已經安排人手通路，目前已經覆蓋京城周邊三十里，共計三十二縣，三百五十二村。
通路之後，便是統計各個村落的人員情況，同時發放相應的糧食補給。
說起這些補給，戶部可謂苦不堪言。
原本國庫就沒有多少銀子，這批銀子一掏，國庫那邊幾乎就沒有多少銀子了。
這來年可怎麼辦？
太子面色如常，淡淡道，「天災面前，考慮不了那許多，再者，大臣們、京城的富商們，不也幫了許多？至於銀子，該你們戶部想辦法。」
戶部哪一天不是叫窮？能省的地方多的是，何苦來打賑災錢糧的主意？
朱逸民能說什麼，只能訕訕應是。
「傷亡如何？」太子忽然開口問道。
路一通，自然就能準確知道傷亡情況。
朱逸民聽到這個問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良久才嘆息著開口，「修建火坑的村落一百二十一，因大雪死亡人數百餘人，多數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同往年沒有太大差別。」
「可……」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其餘沒有修建火炕的村落，因大雪死亡人數近萬人。其中，第一夜就有近三千人於睡夢中凍死。」
屋子裡忽然陷入安靜，氣氛凝滯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