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大廚房。
朝露看著分到的一碗清粥,一碟包子和小菜,不由得皺起眉來,「大娘您是不是給錯了?我來領的是少夫人的早膳。」
廚娘花婆子一把丟下手裡的大勺,沒好氣道,「我在廚房幹了這麼多年,我能給錯?我告訴你,今天就是這份量!你愛拿不拿!」
朝露撅嘴不服,但是又不敢回,只能拿著東西退了出來。
李婆子安慰道,「你也彆氣。這大雪連下七天,跟封城沒什麼兩樣。如今京城裡頭什麼都貴,還買不著。有這些就是不錯了。你沒瞧見,咱們下人的早膳就只有兩個白面饅頭。」
朝露嚇了一跳,「這麼嚴重嗎?」
她們是內院的丫鬟,輕易是出不去的。
李婆子道,「可不是!我昨日上街,原來一文錢的饅頭,如今都要十文錢,還有人搶著買。我那孫兒饞得很,我想買一個愣是沒搶著。」
「十文錢!」朝露不敢相信,「這我們哪裡吃得起!」
「可不是!」李婆子道,「不過,我們還好。這不,馬上就是發月例的日子了。等銀子發下來,也不愁吃不起。」
朝露頗以為然的點點頭。
李婆子道,「你快些把少夫人的早膳送回去了,可別涼了。」
朝露恍然,朝她抱歉一笑,快步離開。
等到了攬月閣,淡春瞧著早膳的樣子,不免又是一通詢問。
若是平時,她怕是要罵人的。然,昨日林知南剛罰了她,她不敢。
不過,她一雙眉頭依舊皺得老高,擺膳的時候一臉的不快。
林知南輕笑,「誰又惹你了?」
淡春小心的看了她一眼,道,「奴婢這是擔心姑娘。這麼點東西,奴婢們委屈些也沒啥,可姑娘您的身子……」
林知南也注意到這些日子送來的東西越來越少,不由得嘆道,「大雪太大,足以封城,這也在意料之中。」
只不過,這麼吃下去,下人們難免有怨言。古話不是說了,由奢入儉難。
她嘆了一口氣,「讓小廚房那邊做些點心,給攬月閣的眾人分下去。」
因著這些日子她有些挑嘴,小廚房一直變著花樣做吃食,倒也備了不少東西,正好挪出來給攬月閣眾人改善伙食。
淡春聞言,眼睛一亮,「那奴婢就代大傢伙給姑娘謝恩了。」
林知南微微挑眉,「你不算。你還在受罰。」
淡春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
鄭氏的臉此時也跨得厲害。
原本夏家就不是多麼富足的人家,前頭夏君賢治腿花了不少銀子,為此還兌了一個鋪子,才勉強度日,本想這等年底莊子上的收成送來,日子就能好起來。
可誰知,這大雪一下,收成哪裡還送得進來?鋪子的生意也受了影響。
如今宮中的帳面上,已經快沒有銀子了。
「這個家我是管不了一點,去請你們少夫人來。」鄭氏頭疼道。
劉管家聞言也頭疼,提醒道,「夫人,少夫人病了,您忘了?」
哦,對哦,林知南被氣病了。
鄭氏有些生氣道,「你說這嚴麽麽,平日裡不敬南兒也就罷了,怎麼還能什麼事都攀咬上南兒呢?瞧瞧,現在南兒被氣病了,管不了家,還得讓我來收拾。」
劉管家訕訕一笑,沒敢接話。
這那是說嚴麽麽啊,這分明是點老太太呢。兩個他都得得罪不起,只能當自己聾了,聽不見。
鄭氏唉聲嘆氣好一會,忽然開口道,「如今處處都艱難,不如這個月的月例暫時不發了。」
劉管家聞言,臉色大變,「夫人,萬萬不可啊!府里的下人可就等著銀子度日呢。若是不發,下人們心中難免生怨。」
鄭氏解釋道,「也不是全然不發,是推遲到下個月。等下個月,莊子上的收成送過來,折了銀子,立馬發下去就是。」
劉管家不想沾這事,只是良心難安,不得不開口能道,「夫人如今也瞧見外頭的樣子,若是沒有銀子,只怕真要鬧起來。若傳到外頭去,怕是對公子的官聲不好。」
堂堂六部主事,拖欠下人的月例銀子,傳出去,夏君賢身上的官服怕是立刻就要被扒了。
這不行,那不行,那該怎麼辦?
鄭氏道,「帳上就這不到兩百兩的銀子,就是要發,也不夠發啊!」
唉,若不是當初夏君賢傷了腿,家裡又怎麼會這麼艱難?
「不行,這事,還是得找南兒去!」
林知南手上那麼多銀子,只需同往日一樣拿出來墊上,就行,也不耽誤她養病。
想到這,鄭氏也不等了,拿著帳本便朝攬月閣去了。
劉管家其實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看著鄭氏離去的背影,長長嘆了一口氣。
……
攬月閣里熬著兩份藥,藥香氣散得老遠。
鄭氏遠遠聞到時,腳步一時也頓了一下。
病得這麼厲害,她再去要銀子,也著實不好意思。
可再有兩日便該發月例了,還要準備寧姐兒的及笄禮,一百兩銀子根本定不了事。
她只能硬著頭皮走進攬月閣。
正好瞧見林知南正在喝藥。
只不過藥味太沖,她聞了一下就慌忙推開,有些噁心的乾嘔起來。
淡春連忙將藥碗拿開,又拿了香包過來,揮灑著驅散這空氣中的藥味。
「這一天天的病著,藥也喝不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好呀!」
一屋子愁眉苦臉。
林知南的臉也是一片蒼白,憔悴不已。
鄭氏心頭咯噔一下,連忙快步走到林知南床前,心疼道,「好好的怎麼就病成這樣了?」
「母親來了。」才說一句,林知南便拿著帕子捂住嘴,不住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快扶我起來給母親行禮。」
鄭氏怎麼可能讓她這個樣子起來行禮,忙攔住她,道,「快些躺下。一家人,不必這麼多虛禮。」
林知南勉強一笑,「還是母親體貼。對了,母親今日來,可是有事?」
鄭氏哪裡還說得出要銀子的事情來,只能笑道,「聽說你病了,過來瞧瞧。」
淡春在一旁道,「夫人快些勸勸姑娘,這總不吃藥,哪裡能好?」
她將那碗熬得濃濃的藥遞到鄭氏面前道,「您瞧,這藥都熱了三四回了,姑娘就是不肯喝。」
藥味直衝鼻尖而來,鄭氏忍不住也拿帕子捂住鼻子。
「藥還是要按時吃,才能快些好起來。」
鄭氏又勸了林知南幾句,才無奈的離開。
等她的身影徹底從院子裡消失,林知南捂著鼻子道,「快快快,把那藥給我倒了。這味道也太沖了。」
淡春笑道,「不然怎麼顯得姑娘病得重?而且味道沖,夫人才會這麼快離開呢。」
林知南輕笑一聲,「行了。安排一下,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