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絕望

  徐凌妙心一沉。

  「那我?」

  「今日侯爺回來,我聽到夫人與他的對話了,他們準備將你送到郊外的莊子上,娘,你應該知道,那莊子上的人都是犯了大錯的,去了就入了罪籍,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聞言,徐凌妙的臉色一怔。

  隨後她咬了咬唇。

  「好歹娘還活著,娘雖然出不來,日後你要是想娘親了,可以過來看看我。」

  秦文言盯著她,沒吭聲。

  而後,似是嘆氣一聲。

  「娘親,你真天真。」

  徐凌妙有些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下一秒,她就聽見秦文言道。

  「娘,你不能活著了。」

  徐凌妙覺得腦子裡空白了幾秒。

  她睜大眼。

  「文言,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若是入了罪籍,那麼我這輩子也毀了,連科舉都參加不了,又如何入仕,談什麼出人頭地?」

  秦文言嘆了口氣:「今日好不容易保下你,沒讓夫人將你交官,以為能擺脫罪犯的命運,可誰知最終還是要入罪籍。」

  徐凌妙腦子裡「轟」的一聲。

  有什麼崩塌了。

  她顫聲道:「你今日求世子饒我……難道是為了……只是為了,不讓我入罪籍,免得連累你?」

  「當然不僅如此,你是我娘親,我內心肯定希望你活著。」

  「那你現在……又為何要我死?」

  秦文言抿著唇,一言不發。

  半邊側臉被燭火剪出一道凌厲的弧度。

  俊秀的臉上,神色冷靜得幾乎冷漠。

  半晌,他緩緩道。

  「娘,你若是活著,我這輩子都毀了,你願意看到嗎?」

  說著,秦文言伸手,將徐凌妙頭上的金釵,取了下來。

  放在了她的手中。

  他聲音低低。

  「娘,請你成全我。」

  他出生時候,老夫人給了一枚金鎖給他。

  後來他五歲那年,拿著鎖當掉了,給徐凌妙換了這支金釵。

  年幼的他將金釵遞給徐凌妙的時候,她又哭又笑,抱著他緊緊不撒手,一遍遍哭著喊「麼兒」。

  這枚金釵,是她幽暗無望的生活里,為數不多的一點光。

  可如今,秦文言要用這支金釵結束她的命。

  徐凌妙抖著唇,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她心裡一片荒涼,湧上一層深深的絕望。

  這種絕望,比今日以為自己要被定罪處以死刑,來得更沉更重。

  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秦文言又喚了一聲。

  「娘。」

  徐凌妙回過神。

  她轉頭,看向面前的少年。

  而後緩緩伸出手,撫摸上他的臉。

  眼中帶著深深的不舍。

  「是不是……娘死了,你就過得更好了?」

  秦文言沉默了一陣。

  而後,緩緩點了點頭。

  徐凌妙悽慘一笑。

  笑得眼淚滾了一臉。

  她的麼兒啊,她護在心尖疼得入骨的兒子啊……

  如今卻要以她的命,換自己的前途。

  既然他要她死。

  那麼……

  徐凌妙猛地抬起頭,一把拿起金釵。

  她一咬牙,狠狠地朝著自己的喉嚨插了進去。

  瞬間,血如泉涌。

  一切發生在一瞬間。

  飛濺出來的血,有幾滴濺在了秦文言的眉梢。

  他瞳孔微微震了一下。

  而後,恢復如常。

  徐凌妙睜大眼,絕望與劇烈的疼痛,讓她緊緊攥住秦文言的衣袖。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似是想要發出最後的悲鳴。

  然而只有越來越多的血湧出來。

  她眼神瞪大,空洞而絕望的看著漆黑的屋頂。

  眼裡的光,逐漸消散。

  幽暗的柴房內,一片死寂。

  許久之後。

  傳來秦文言低低的呼喚。

  「娘。」

  沒有回聲。

  跳動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顯得孤寂而陰森。

  秦文言緩緩伸手,輕輕握住徐凌妙的手。

  這雙手,夏天給他扇風,冬天給他取暖。

  如今,溫熱正在一點一點消失,最終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娘,謝謝你。」

  秦文言低低呢喃一聲。

  他將眼角的淚拭去,而後緩緩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他將柴房門拉開。

  看見面前的場景,腳步瞬間頓住了。

  院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人。

  秦眶和陸瓊站在最前面。

  秦承宣坐在輪椅上,身邊是之前早就離府的沈若惜!

  秦文言心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他眼眶一紅,甩手扔掉手裡的燭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侯爺,夫人……你們快,快救救我娘!」

  聞言,陸瓊神色微變。

  她吩咐身邊的管家。

  「羅保,帶人進去看看。」

  羅保點頭,帶著兩個家丁去了柴房。

  不一會就出來了。

  他面色有些凝重。

  「侯爺,夫人,徐凌妙死了。」

  「死了?」

  秦眶微微擰眉,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秦文言。

  秦文言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抽噎道。

  「不,不是真的……我娘親不能死……」

  秦文言聲音悲戚。

  然而卻無人回應。

  陸瓊冷冷的盯著他。

  「秦文言,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擔心我娘,就想過來看看她,可是卻見到她想不開想要尋死,我沒能攔住她……」

  陸瓊眼露懷疑。

  「徐凌妙今日罪行被揭發的時候都沒有尋死,如今我都說了放她一條生路,她怎麼還想不開了?

  秦文言,我一直覺得你挺聰明,不想今日卻編出這麼拙劣的謊言!」

  秦文言有些不敢相信。

  「夫人在懷疑我?」

  陸瓊沒說話。

  但是凌厲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秦文言似是有些著急,他一轉頭,看向一旁的秦承宣:「世子呢,世子你也懷疑我?」

  秦承宣定定的看著他。

  忽然道。

  「文言,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懂醫術?」

  秦文言一愣,隨即抿唇:「不懂。」

  「當真不懂?」

  「不懂……」

  聞言,秦承宣眸光閃爍,眼中滲出一絲失望。

  秦文言低聲道。

  「世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若惜開口。

  「表少爺,說來挺巧,今日我經過路掌柜的藥鋪門口,掌柜與我說起了你,說你曾過來幫杜義山拿藥,並且還能提醒學徒少了赤芍,表少爺若是不懂醫,怎麼會認識藥材?」

  「我跟著娘親,確實認識幾味藥材,也確實幫杜義山拿過藥材,那又怎麼樣,能說明什麼?」

  秦文言目光灼灼的看著沈若惜。

  「沈大小姐,我自小在侯府長大,世子待我極好,我待他也一直如長兄般尊敬親近,你不要憑藉別人的三言兩語,就對我妄加揣測!」

  聞言,秦承宣一笑。

  帶著些譏諷。

  「真的是妄加揣測?」

  「世子,你也不相信我,而是相信一個外人?」

  秦文言看著秦承宣,眼中是莫大的震驚與悲傷。

  半晌,他似是有些自嘲的笑了一聲。

  「我如今沒有了娘親,你們卻還這般懷疑我,逼死我娘不夠,還要我死是吧……」

  他突然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胸口。

  秦承宣擰眉。

  「你要幹什麼?」

  「既然你們都不信我,那我只有以死明鑑,以證自己的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