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怪他，年紀輕輕的天天一副老成的模樣，哪有半點少年的氣性，都沉悶死了，就逗逗他。」

  說著，冷如卿不由得嘆了口氣。

  「以前在這個時候在漢陽，我都是跟著父王一起看騎馬蹴鞠圍獵，好生熱鬧，在京城便幾乎都在王府了，偶爾走動也是去宮裡的多。」

  宮裡規矩重，她更不喜歡。

  沈若惜微微轉眸看向她。

  冷如卿這種性子，確實更適合更廣袤的天地，為了慕容曜，她卻自願囿於這一方城池。

  可見，她是真的心中有他。

  冷如卿拉著沈若惜到之前買簪子的攤販前，那胖乎乎的大嬸一看見她，有些疑惑。

  「夫人，您的那位夫君呢？剛剛看你們離開我這裡後，好像是吵架了，是不是傷到他自尊了啊，哎，這男人小其實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他……」

  冷如卿打斷她：「大嬸，我夫君其實算起來也不小了，都已經十六歲了，武功雖然弱了點，但是也算是高手了，多練練就好了。」

  大嬸一愣。

  又小又弱是指這個意思麼？！

  她還以為……

  大嬸突然覺得自己內心不乾淨了。

  「不提他了，看看簪子吧，這位是我的朋友，她也過來幫我看看。」

  「這位夫人一看可真跟天仙似的！您果然是富貴不凡的命，帶來的朋友都是不一般的人物！」

  大嬸看見沈若惜驚為天人的面容，由衷的讚嘆。

  沈若惜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那隻紅色的梅花簪子給我看看吧。」

  「好的，您看看。」

  大嬸不由得自己的聲音都放低了一些。

  這位夫人雖然聲音溫婉不緊不慢，但是卻帶著一種帶著貴氣的端莊，讓人不由得放低了態度。

  沈若惜將簪子插在冷如卿發間。

  冷如卿朝著一旁的銅鏡看了看，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我剛才也是看中了這根簪子的，正巧你也幫我選了。」

  「紅色很適合你。」

  「我也覺得，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怕是不適合帶這麼鮮艷的。」

  沈若惜握著她的手，低聲道：「現在是在外面，沒有重重規矩，你就做一會你的小郡主也無妨。」

  冷如卿一聽，便沒再摘下來。

  她目光落在沈若惜的發間，眼神發亮。

  「話說你這簪花好漂亮啊，在哪買的？我也想去買。」

  「簪花怕是沒有了。」

  沈若惜苦笑：「都被阿珩給買了。」

  冷如卿：……

  「那我去找他要一些。」

  另一邊，慕容曜站在原地，與慕容珩相對而立。

  沈若惜與冷如卿一走，只剩下他二人的時候，氣氛便顯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以前他們尚且可以維持表面的平和，自從上次遭了刺客之後，這種表面的平和都有些維持不住，此刻便有些冷下來了。

  如今這般站著，覺得有幾分……

  尷尬。

  「你四歲的時候，新春里有一次跟我跑出了宮，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

  慕容珩突然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僵局。

  慕容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後轉頭看向他，卻見慕容珩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處賣糖葫蘆的攤販那裡，示意道。

  「當時你吵著要吃那個，我不給你買，你便一直在地上打滾，惹得不少人都看過來，怪丟人的。」

  慕容曜抿了抿唇，也不知怎麼回事，腦子一抽，突然問道。

  「那你為什麼不給我買？」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怎麼聽著還像是撒嬌了？

  慕容珩擰了擰眉，有些嫌棄的道：「沒帶錢，最後看你太丟人，不得已給你弄了一串，你一串糖葫蘆讓我拿了一塊上好的和田玉玉佩去當，那塊玉還是父皇給我的。」

  慕容曜：「……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不用賠了？」

  「九哥，您別開玩笑了。」

  慕容曜垂眸低聲應了一句。

  這事怎麼想都覺得不靠譜，他年紀小記不住當時的事，慕容珩應該是在隨便誆他。

  誰知慕容珩卻不咸不淡的道。

  「誰跟你開玩笑，你當時拿到糖葫蘆，自己親口說要補償我的。」

  「我怎麼說的？」

  聞言，慕容珩卻沒回他。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忽然道：「父皇此刻與拓跋燁正在一起看京戲吧，你怎麼不去？」

  「九哥不是也沒去嗎？」慕容曜擰眉，「我也不喜他，拓跋燁狼子野心，父皇不該讓他來京城，而是應該乘勝追擊，直取滄瀾國。」

  「你似乎對拓跋燁很了解？」

  「我聽舅舅說的。」

  慕容曜遲疑了一下：「他說拓跋燁信不過，還說……拓跋燁對你印象極其不好，九哥，此次他來京，你得多加留意一番。」

  「你還挺關心我。」

  慕容珩輕嗤一聲。

  慕容曜只是道：「我將您當做對手，希望自己能贏過您，而不是希望被外敵算計。」

  「哦。」

  「……」

  此時，沈若惜與冷如卿攜手走了過來，二人心情看上去不錯。

  慕容曜朝著二人看過去，莫名有些心虛。

  但是冷靜下來一想，沈若惜在那裡，若是話頭不對，她定是會制止的，倒是也沒必要這麼擔心會說出一些不著調的話。

  想到此，他的腰杆又停止了一些。

  冷如卿一過來，就盯上了慕容珩身邊一大筐子的簪花。

  「九哥……能不能送點簪花給我？」

  她雖然率性，但是面對慕容珩時，還是覺得有些壓力。

  慕容珩眼皮子都不眨。

  「不給。」

  冷如卿：？

  沈若惜：……

  慕容曜道：「別處也有賣的，我們過去看看。」

  沈若惜瞪了一眼慕容珩。

  「你剛不是說要送人，如今送幾個給如卿怎麼了？」

  「是要送人，不過等你挑完了之後，再送給別人。」

  「慕容珩！」

  見沈若惜聲音有些重，慕容珩這才不情不願的彎腰，從筐里挑了一個絲絹做的簪花，扔給了冷如卿。

  冷如卿眼角抽了一下。

  好小氣。

  好想罵人，但是又不敢。

  沈若惜看不過去，直接將慕容珩推開，之後讓冷如卿自己親自挑了幾朵喜歡的簪花。

  挑完之後，沈若惜也沒多留，便與二人告別，跟慕容珩一起上了馬車，趕去沈樾的府邸。

  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冷如卿擰了擰眉，嘆息一聲。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挺小氣的。」

  「是小氣。」

  想起之前他說糖葫蘆的事，慕容曜不禁附和了一聲。

  還想誆他一筆，真夠可以的。

  慕容曜想到什麼。

  「你與太子妃剛剛去那買簪子的攤販前，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什麼奇怪的話，說你又小又弱嗎？」

  慕容曜只覺得一陣血脈逆流。

  冷如卿狡黠的笑了笑：「說了啊，不過你年紀小武功又算不上很強是實話，有什麼不能說的？」

  慕容曜：「……」

  冷如卿偷偷湊近他：「你不用懷疑自己，其實你在床榻之上……嗯，還是挺可以的。」

  慕容曜耳尖一紅，隨即瞪著她。

  「你當街胡說八道什麼？」

  「我這不是偷偷跟你說麼，又不是滿大街的宣傳。」

  慕容曜看著她擺弄在手裡的簪花，隨口問了一句。

  「你找太子要這個做什麼？」

  「好看啊。」冷如卿眯了眯眼，突然一笑，之後將簪花插在了慕容曜的發間。

  「我一看見這簪花，就覺得很適合你，有句話怎麼說得來著……簪花少年郎，慕容曜，真真適合你。」

  她盯著他，眼神比星辰還要亮，裡面的喜歡與愛慕坦坦蕩蕩，一片赤誠。

  慕容曜突然有點不想正視她的眸子。

  他移開目光，眼神落在她的髮髻上。

  「你買了簪子？」

  「對啊，我跟若惜一起挑的。」冷如卿扶著自己的髮髻，滿眼都是期待，「怎麼樣，你看我這髮簪，好看嗎？」

  冷如卿別過頭，後腦盤起的烏黑的髮髻上，插著一支紅色的梅花簪子，質地並不好，做工也有些粗糙，在烏雲般的黑髮中，卻又顯出一種別樣的動人。

  「你啞巴了？說話啊。」

  「醜死了。」

  慕容曜轉身就走。

  冷如卿鼻子差點氣歪了。

  就不能學學人家慕容珩麼？雖然他小氣，但是會疼人啊！

  慕容曜向前走了幾步，卻沒見冷如卿跟上來，他正準備轉頭看看，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不小的聲音。

  「夫君，你別生氣了，你就算是又小又弱，但是我不會嫌棄你的~」

  一瞬間，周邊的人紛紛站住腳步，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慕容曜的身上。

  慕容曜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

  他鐵青著臉轉過身，卻見冷如卿早就已經撒開腳丫子跑出了幾十米遠，很快連背影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