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日後。
大秦的辰王殿下軒轅慕辰被不明刺客殺死在辰王府之中,四肢皆斷,身首異處,死相可怖。
因著他以前的罪行,陛下沒有太作鋪張,隨便交給大理寺去查,而那白臨生性膽小,聽說他是被幕後有大人物的馭鬼閣所殺,便不敢再查,草草了結了這件事。
辰王殿下軒轅慕辰被葬的那一天,葬禮是依著王爺的禮數厚葬的,卻沒有幾個官員前去探望,更別說什麼親人了,淒涼極了。
李允卿聽了這些消息,不過都是一笑了之了,她唯一有點在意的,就是前幾天從楚國那邊傳來的消息。
楚皇駕崩,楚太子慕容青城登基稱帝,秦國二公主軒轅楚嫻為後,舉國同慶,大赦天下。
軒轅楚嫻不會是個安分的主兒,李允卿有點擔心,她如果還記得林家的仇,那麼後來就有點麻煩了。
不過,慕容青城為何會喜歡軒轅楚嫻她不知道,但是依慕容青城的本事,也不會任由軒轅楚嫻興風作浪吧。
如果軒轅楚嫻真心喜歡慕容青城,而且從此以後相夫教子的話,李允卿真的會祝福她。
這日,李允卿的身子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雖說入秋後常咳嗽,但也並無大礙,便與北夜君商量了一下,明日就乘馬車前往大秦的沿海地區。
白家的事不能再拖了,先去淮都和江都看看。
如今大秦朝堂上,基本穩定了,她就是有點擔心陛下的身體,萬一保不住,可能有點麻煩。
其實軒轅翟想立軒轅然櫟為太子的,可是歷朝歷代從來都是立嫡立長,沒有隨便立的說法,便只能作罷了。
寫了一封遺詔提前存放好,免得生事端。
臨走前,李允卿想再去一次皇宮,為皇子殿下們授課。
這天早晨,她便早早地起床了,一如既往的青衣,青絲半束,沉靜而清冷。
怕冷的她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風,便與月姑一起,去了皇宮。
來到熟悉的林蔭大道,這四周的樹木已經枯黃,樹葉打著旋兒落下,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絲毫沒有淒涼蕭條的感覺,反而美不勝收。
李允卿淡淡的望了一眼,踱步走入南宮門。
穿過高聳的宮牆,很快便到了瀚學殿。
瀚學殿是一如既往的典雅悠長,充滿了詩書氣韻。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裡面的孩子都長大了,一個個離去,剩下了最後三個。
明明今天她來的很早,卻還有人比她來的更早。
一襲白淨淡雅的淡金色錦衣,稚嫩的容顏已可見俊美,一雙沉靜如水的墨瞳,唇紅齒白,長身玉立,在那紅葉之下佇立著,已有幾分霸氣側漏,王者風範。
少年已與李允卿初次見他不一樣了。
初次見面的軒轅然櫟,是一個皮膚白淨卻枯瘦,衣衫單薄,墨黑夜幕下,認真看書的少年。
那時的他秀玉蒙塵,現如今洗盡鉛華,已經浴火重生。
李允卿相信,他會是一個好帝王。
至少他才華橫溢,書讀萬卷,而且憐憫百姓,心性赤誠。
這就夠了。
仿佛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軒轅然櫟微微轉過頭來,沉靜的目光在看到李允卿的瞬間,漣漪千層,皆蘊含著被壓抑著的歡喜。
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在仔細斟酌後,只吐出了一句話:「師父……來了很久了嗎?」
李允卿的神智被拉了回來,望著軒轅然櫟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剛來,這楓樹很好看。」
軒轅然櫟沉靜的點了點頭,他亦覺得如此,所以方才失神良久,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都想了些什麼。
李允卿踱步走到了軒轅然櫟的身旁,微微抬著頭,清冷的目光落在那紅葉上,時光靜默,且聽她輕聲道:「明日我會去江都那邊一次。」
「何……何時回來?」
軒轅然櫟脫口而出,隨即覺得不妥,卻又不知如何去掩飾。
「大約一兩個月吧,長了會更長。」李允卿微微勾著唇角,說的雲淡風輕,毫不在意,歪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我會馬上回來。」
軒轅然櫟知道李允卿說的是什麼事。
父皇的身體愈來愈不好了,前朝人不知道,不代表他們不知道。
或許是撐不過這個年節了……
明明是曾經揭竿起義,意氣風發的帝王,如今才剛到壯年就要逝去了。
師父是怕父皇病逝,他不能把控局面吧。
雖說如今朝堂上都是支持他的,可是他畢竟非嫡非長。
前有皇長子軒轅明逸,後有白家支持的軒轅亦琛。
大皇兄一直以來都沒有稱帝的想法,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不了解大皇兄,便不能做肯定的結論。
軒轅亦琛後有白家,師父這一去,若是惹怒了白家,不管不顧擁立他,那就會比較麻煩。
可是,如今局勢大好,他又不是傻子,師父也是多慮了。
但,她如此這般為他憂心,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他感覺到了旁人無法給予的安心。
他曾經問過自己,他究竟喜歡她什麼?
她的才華,她的地位,她的容貌都是萬一挑一。
而且,他真的是依賴她,感激她,崇拜她……還是喜歡她?
軒轅然櫟不知道,他想不通。
也不想去想通。
她終究只是他的師父,她的大業就要完成了,她有深愛之人,她將會幸福一輩子。他不想為了自己的私慾,去讓她有絲毫的不開心。
她的夙願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他會傾盡一生去守護她這個夙願,就夠了。
仿佛感受到軒轅然櫟有一絲的悵然,李允卿微微挑眉,想再說些什麼,卻聽瀚學殿外一陣腳步聲響起來。
聽這個聲音就知道,鐵定是軒轅祁玉那個潑猴。
李允卿明白,那樣的傷害,是祁玉這輩子都無法治癒的,但是他懂事極了,沒有把自己的悲傷帶給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一如既往的歡脫。
軒轅祁玉身著一襲淡紫色錦衣,從大殿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裡面張望,在看到李允卿二人時,一臉的失望。
他又以為他是第一個到學堂的呢!
怎麼這兩個人還是來的這麼早,他們是沒有睡覺就在這兒侯著了嗎?
不對,他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
軒轅祁玉屁顛屁顛的跑到李允卿面前,雙眼冒著小星星,希冀道:「師父,你要去江都啊?帶上我吧!」
「不行。」李允卿一口拒絕,轉身走入了學堂。
此去江都,就如關都一般兇險,怎麼能讓他們身陷險境呢?
「啊……不要嘛,狗奴才,你去求求師父吧,江都一定會很好玩兒的!」軒轅祁玉推搡著軒轅然櫟,可憐巴巴的道。
軒轅然櫟一臉的無奈。
他也不可能去江都啊,他必須待在帝都……
「你們又在密謀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軒轅祁玉賊兮兮的瞥著軒轅然櫟。
見不得人的事……
軒轅然櫟的嘴角抽搐,不想再理會這個傻缺,踱步走入學堂中,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書本和筆墨紙硯。
軒轅祁玉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看向李允卿道:「師父你可真勤快,只有三個人了還給我們授課。」
他今天想去玩兒來著呢……
李允卿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我要去江都幾個月,不給你布置點作業啊,我怕你會把房頂給拆了。」
「啊……」軒轅祁玉生無可戀的望天,隨即又活了過來,「那今日下午,師父可否帶我們出去逛一圈呢,沒您在,我們可就不出去了,我會發霉的……」
看著軒轅祁玉可憐兮兮的模樣,李允卿忍俊不禁的勾唇一笑:「好,正好我要去書院看看。」
軒轅祁玉一聽,小肩膀一垮:「不是吧……出了學堂去書院,我這輩子是逃不了這詛咒了嗎……」
「嗯?」
李允卿凝眸看過去。
「不不不,我是說啊……好開心啊,又可以讀書了呢!」軒轅祁玉勉強的擠出一抹苦笑來。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了一道軟糯的聲音。
「師父……」
三個人聞言,循聲看過去。
是軒轅牟牟,他有點怯生生的站在門口,看著裡面三人打打鬧鬧,他有點不敢進去的樣子。
軒轅祁玉和軒轅然櫟對視了一眼。
自從玉婕妤死後,儘管他們都盡力照顧牟牟了,可是沒有母親的孩子總歸是孤獨的,無助的。
所以他們也阻止不了,牟牟變得越來越怯懦。
「進來吧。」李允卿倒是不甚在意,微微一笑,對他招了招手,並對月姑示意。
月姑趕緊從隨身攜帶的盒子中拿出了很多吃食,微笑著遞給軒轅牟牟:「這是奴婢親手做的,還望七殿下不要嫌棄。」
軒轅牟牟一看這吃食雙眼一亮。
他一直聽聞帝師府的菜餚可口,可惜以前有母妃管制著沒能去一次,想不到師父竟然還惦記著他,給他帶來了!
終究是孩子,有了好吃的就會開心滿足。
「謝謝師傅!」軒轅牟牟樂呵呵了捧著盒子坐到座位上,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軒轅祁玉微微一笑,說起來,如果玉婕妤還在,牟牟可能一直都不會有開心的時候,而如今,至少還會有片刻的歡喜。
也算是好事吧。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