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遙遙的一眼,李允卿就知道是誰了。

  她就是自己前幾日新選的十三刺史之一——慕桐玉。

  慕桐玉正是屏山縣出生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小姑娘,因為爹爹是教書先生,所以她從小會認一些字,又愛讀書,家中也很開明,非常支持她,考進了華鄴君卿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才華橫溢。

  那日剛剛新封刺史,這麼快就能在屏山縣見到她,來到爆炸地點勘察,真是沒有選錯人。

  眼見著刺史大人發話了,士兵們也就收起了兵器,站到一旁去。

  李允卿淡淡的斂了斂目光,踱步走入那廢墟之中。

  遍地都是房屋的殘骸,腳步落下,沙沙作響,更有些跛腳。

  還好李允卿沒有穿平時的長裙,否則就要被這裡的尖刺刮破,走不動道了。

  這裡處處都還冒著黑煙,瀰漫著觸目驚心的氣氛。

  曹八,如溪和南宮洵緊隨其後。

  「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大人的屬下,真是幸運啊。」南宮洵湊到如溪的面前,嘀嘀咕咕。

  如溪將他推開,提醒道:「小聲道,暴露了大人的身份,小心我們把你扔回帝都去。」

  南宮洵一驚,趕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再不敢多嘴。

  他才不要回帝都呢,他的如溪在這裡,他哪裡都不去。

  不一會兒,李允卿就走到了慕桐玉的面前。

  慕桐玉的目光灼熱欣喜,很明顯認出了李允卿,握緊了手中的毛筆,有些許的緊張的張口想要說什麼。

  誰知李允卿先她一步,微微一拜,低聲道:「草民謝過刺史大人。」

  話音未落,慕桐玉才驚覺,御史大人這是喬裝改扮來的此地,雖說她不清楚原因,可是大人一定不會想要暴露身份,所以她也就微笑道:「小事一樁罷了,不知道你們來此地有什麼事嗎?」

  李允卿錯開慕桐玉的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四周的情況,將城牆的破損盡收眼底,才輕聲道:「草民有個親戚住在此地,我們便想來看看而已。」

  「多虧了刺史大人行的方便,不然咱們都進不來。」南宮洵嘿嘿一笑。

  其實他心裡是覺得,這裡沒什麼好玩兒的,一片廢墟嶙峋,還烏煙瘴氣的,一點也沒有帝師府賞心悅目。

  哎呀,說到底也是看個新鮮,估摸著一會兒就要去幫助一下受災百姓吧,他就是來搭把手的。

  「是這樣啊……」慕桐玉知道,這是御史大人瞎編亂造的,但是還是配合著點了點頭。

  李允卿微微偏頭,淡然如水的目光落在她的紙張之上。

  只見上面用墨汁寫著一些統計的數據。

  民房燒毀一百一十二間……商鋪二十七間……死傷人數約莫在三百六十餘……

  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數據,就這樣冷冰冰的擺在雪白的紙張之上,刺眼極了。

  李允卿輕蹙黛眉,清眸中划過了一抹沉思的複雜。

  慕桐玉也發現了李允卿看到了數據,不禁皺著眉頭道:「這次的傷亡真是不小呢。」

  其實她沒有必要來這裡統計數據,這些工作不該是她的。

  可是她害怕當地官員會胡亂統計,生吞救災銀兩,便從昨日就在此處勘察了。

  眼睜睜的看著那麼多無辜百姓遭殃,她不得不感嘆,老天爺真是殘忍,竟然讓火藥就這麼在城池邊上爆炸了。

  「災民現在何處?」李允卿低聲問道。

  「集體安置在外面那條街上呢。」慕桐玉冷笑道,眸子中含著一抹譏諷。

  本來當地受災,衙門該放空屋,讓災民居住。

  可是他們偏偏說沒有空屋了,需要戶部尚書大人來了,才能重新調出位置。

  可那位喬大人始終遲遲不到。

  慕桐玉憤怒不已,冷聲道:「明日,他再不來,我就要寫摺子參他了,這樣大的事,你推我我推你,朝廷撥的銀兩也不知落到了誰的荷包!」

  李允卿略微皺起眉毛,回想方才在路邊看到的災民。

  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要離開屏山縣了,朝廷看起來的對火藥爆炸的不作為,讓他們失望了啊。

  不過也有傷的過重,無法行走的百姓,只能乖乖的待在屏山縣,露宿街頭了。

  李允卿微微抿了抿櫻唇,火藥爆炸的具體原因先放放再說,得先解決災民的問題。

  想到這裡,她對慕桐玉低聲道:「跟我來。」

  說罷,她轉身就走出了廢墟,踱步朝另一邊完整的街道走去。

  那可是自己頂頭上司的命令,慕桐玉怎麼會不執行,立馬收拾了一下記錄數據,小心翼翼的塞進衣襟中,便快步跟了上去。

  不到半刻鐘時間,李允卿就來到了那聚集了大量災民的街道。

  除卻城北的頹垣斷壁之外,這條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花似錦,只不過逛街的人少了很多。

  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屏山縣再熱鬧繁華,那些人也不敢來了啊。

  一堆堆衣衫襤褸,皮膚被燒的血肉模糊的百姓,蹲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無神,空氣中瀰漫著沉重的絕望氣息。

  商鋪的人也視而不見,畢竟這麼多災民,他們想幫助,都得把自己的家產給敗光,還不如裝作看不到。

  李允卿深深地皺起眉頭,對跟來的慕桐玉說道:「屏山縣一共有幾個醫堂?」

  慕桐玉想了想,乾脆利落的回答道:「有九個。」

  若其他縣城,有一兩個就不錯了,可是屏山縣這樣繁華的地方,九個都算少了。

  李允卿看向如溪,輕聲道:「給她一張十萬兩銀票。」

  如溪一愣,隨後連連點頭,快速拿出了一張銀票,遞給慕桐玉。

  慕桐玉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銀票,隨後靈光一閃,看向李允卿道:「大人是想自己出錢醫治百姓嗎?」

  說完了後,她才發現自己失言了,連忙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人聽到才鬆了口氣。

  李允卿淡淡的點了點頭。

  儘管這樣看起來,她就像是一個冤大頭。

  可是她不能看著這些百姓的傷愈來愈重,若是明日那喬偉還不到,百姓們的死活究竟誰來管?

  再說……她這麼做,也有其他打算。

  讓慕桐玉去做,是因為她在屏山縣土生土長,熟悉環境之外,還因為她有刺史的官位,拿出大量銀兩也不算突兀。

  至於百姓們會感謝誰,她都無所謂。

  「我替百姓們感謝您!」慕桐玉壓低了聲音感激道,心頭澎湃欣喜,不再停頓一下,拿著錢快步離開了。

  「十萬兩……嘖嘖嘖,好多啊。」南宮洵掰著手指頭,算著這麼多錢,他可以旅遊多少地方了。

  估摸著大秦都可以游一圈了吧?

  真是壕無人性啊。

  「你以為是你這個窮光蛋啊。」如溪毫不留情的打擊道。

  聞言,南宮洵的肩膀一垮。

  對哦,他沒有錢啊,以後該怎麼養小如溪呢!

  總不會一直待在帝師府吧……嗯……也未嘗不可。

  誰讓他窮呢?

  不對,這是因為他們忠誠,要保護帝師大人一輩子才對!

  正在南宮洵想的入神,就看到慕桐玉拉拽著兩名大夫,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那個藥箱子一晃一晃的,差點都給晃掉了。

  南宮洵咽了口口水,剛剛第一眼,還以為這個刺史大人是個矜持端莊的女子呢,沒想到和小如溪差不多啊,都有母老虎屬性!

  兩個老大夫差點沒背過氣去,才終於到了這條街上,看到一堆的災民,不禁心頭絕望,可是為了那麼多的診金,他們拼了!

  慕桐玉看著滿地的百姓們,大聲道:「百姓們,屏山縣的所有醫堂為你們免費開放,你們可以去診治。那些不能行走的,這兩位大夫會為你們就地診治!」

  女子清越透亮的聲音,猶如一道穿雲晨曦,仿若希望降臨人間,引起了一陣騷動!

  「真的嗎!竟然免費醫治?」

  「是朝廷撥款了嗎?」

  「一定是!我就知道,朝廷是不會不管我們的!」

  一些驚喜的聲音響起來。

  災民們蜂擁而出,前往那九個醫堂診治。

  燒傷也不算難醫治,主要是不能拖,所以大夫們處理的得心應手,一個個醫堂如火如荼。

  但也有很多人被爆炸炸破了皮肉,以及被房屋的廢墟傷到,這樣的傷就比較困難了,醫堂中的床位都被占滿了。

  李允卿看著那些擦肩而過的災民微微一笑。

  十萬兩對她而言,不過是小數目,可是能拯救三百多個人,就算是盡了這些銀錢最大的能量。

  至於那些被朝廷撥下的銀兩……也該乖乖的從哪裡來,從哪裡回去,不能落到任何一個人的腰包中!

  後來李允卿又自掏腰包,拿出銀錢來,包下了屏山縣所有的客棧和酒樓,免費招待所有的災民。

  一時間所有災民們驚喜萬分,紛紛說朝廷愛民,猶如活菩薩。

  就連那些已經逃出了屏山縣的災民,也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城中。

  然而那些知道自己沒有作為的大官們……

  就開始疑惑,究竟是何人如此大手筆了。

  還有就是……既然有冤大頭花了錢安置災民,那麼朝廷的撥款,他們就更可以攬入自己的荷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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