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依舊是那麼美,雲煙繚繞,閣樓入雲,恍若天宮瑤池。
雲煙鋪滿了雪白的台階,寂靜的山間,驀地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噠噠噠……」
只見一襲白衣本該如謫仙,卻髮絲凌亂,衣袂狼藉的俊美男子,緊緊的抱著懷中的青衣少女,狂奔而上。
北夜君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他的腳步如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是那麼艱難。
他想快點見到墨初上,好讓他治好小卿兒。
可是他也怕……墨初上說,他的小卿兒已經回不來了。
一陣強烈的驚慌襲上心頭,北夜君步伐凌亂,飛奔上了平常墨初上煉丹的閣樓。
巧奪天工,美倫美奐的樓閣之間,他顯得那麼突兀。
手臂上的血液一滴滴滴落,將那雪白的地板染紅,猶如綻放在雲煙之上的血色彼岸花。
他卻不知疼痛,整個心都掛在了李允卿的身上。
「砰砰砰……!」
木地板上傳來的巨大腳步聲,讓正在床邊品茗的墨初上詫異的挑了挑眉毛,淡漠出塵的俊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色。
突的,門口顯露出了北夜君狼狽的身影。
「你……」墨初上驚的站了起來,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卻見北夜君狂奔而來,猛的半跪在地,將李允卿輕柔的放下,一雙凌冽冰冷的黑眸看向墨初上,暗啞的嗓音瀰漫著一絲顫抖:「快救她!」
墨初上淡漠的冰眸中帶著濃濃的驚訝,他從來沒見過北夜君這般狼狽過,隨即他將目光落在了李允卿的身上,這一看更是驚的僵直了身體!
李允卿一襲濡濕的青衣,泛著絲絲縷縷的寒氣,她渾身都是水珠冰凌,睫羽上都掛著顆顆冰霜,唇瓣青紫,眉宇間滿是痛苦。
墨初上將手指搭上她的脈搏,心裡突的一沉。
果然不出所料,她中了水寒陣!
而且在經過了一陣烈焰炙烤,她體內已經蘊積了一層毒素!
那是至寒與至烈造成的天下奇毒之首!
若是再晚來一步,怕是就要回天乏術了。
但是……
水寒陣乃是墨家秘術,她究竟是如何中得?
「快點救她!」北夜君緊緊的盯著李允卿,手指不停的顫抖著,忍不住出口催促道。
墨初上的目光變幻著,猛的將李允卿抱起來,放在了不遠處的軟榻之上,隨後取出來一顆丹藥餵給她,再點了兩個穴位,令毒素不再蔓延。
「她……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北夜君幽暗凌烈的黑眸突的看向墨初上,充滿壓迫感的氣息,讓墨初上的心裡也有幾分不確定。
他皺起眉:「你知道這是……」
「我不知道!」北夜君猛然吼道,那雙嗜血的妖瞳緊緊的看著他,一字一頓,極致冰冷,「她若是有事,我會讓整個墨家,讓你們墨家世代守護的天下,為她陪葬!」
殺意凜然,響徹整個閣樓,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北夜君你不要太囂張了,墨家不欠你什麼。」
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墨初夭出現在了迴廊處,雙手抱臂,神色冷淡的看著北夜君。
「說的真好聽。」北夜君冷冽的勾起唇角,卻不是笑,而是冰沉的嘲諷,「我爹,還有她,哪個不是為了你們的天下,落到這個地步的?」
「那是他們生來就背負的使命。」墨初夭冷冷的反駁道,「你這個冷血的樣子,真不像北夜戰能生出來的兒子。」
「你冷靜一點。」墨初上深深地皺起眉,他低頭看了一眼李允卿,沉聲道,「我會盡力……」
旋即又對墨初夭道:「你去告訴祖爺爺,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解毒。」
墨初夭抿了抿嘴唇,很不情願,極為冷淡的點了點頭,然後走下樓去。
看著墨初夭離去,墨初上又看向北夜君:「她已經遭受過重創了,若是沒有魂玉,她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即便沒有墨家,誰也改變不了她心系蒼生的心。她需要面對的,誰也不能幫她避免,只有全力助她。」
北夜君緊緊的握緊了拳頭,發出細微的顫抖,那雙凌烈的妖瞳嗜血可怕,渾身的暴怒氣息,仿佛能瞬間將這裡夷為平地。
墨初上淡漠的收回目光,取出了盒子中的銀針,開始給李允卿施針,並聲音平淡的道:「你一直以為你爹的死,是墨家造成的。可是如果沒有墨家,他就不會助軒轅翟登基,然後戰死嗎。」
長長的銀針扎入了李允卿瑩白如玉的肌膚之中。
墨初上集中精神為她施針,一襲冰藍色長袍,在這美倫美奐的場景中,猶如天際的仙人。
「你在這兒也沒有助益,不如去換個衣服,包紮一下傷口。」
墨初上說話永遠都是那麼平淡。
墨家的每個人都不清楚心繫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他們生來就是謫仙,沒有任何牽掛。
他們永遠都知道自己生來該做什麼,該為什麼而死。永遠體會不到,凡人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
「她一刻不脫離危險,我就永遠不會離開。」北夜君蹲坐在李允卿的面前,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拂過她的發梢,黑眸中是那般的眷戀溫柔。
墨初上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繼續換針。
卻聽北夜君道:「有句話你們說的對,她想做的事我不會阻攔她的,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她。」
墨初上拿著銀針的手微微一頓,低笑一聲:「就算你滅了墨家又怎麼樣,反正我們這兒也只有三個人了,其中兩個還是一個小孩和一個老人。」
北夜君沒有說話,他突然一點怒火也提不起來了,緊緊的盯著李允卿,手指微微顫動著。
空氣突然靜默起來。
墨初上將一根根的銀針扎入她的肌膚中,心頭思緒萬千。
他惘稱神醫。
這毒他解不了。
如果祖爺爺沒辦法,那麼這位女子,就保不住了……
所謂的天命之子,變成了紅顏,真的會如此命薄麼?
忽的。
一襲玄色長袍,白髮三千,宛若仙人的老者走了上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北夜君,再看向李允卿,藏在大袖底下的手,猛然一緊。
面目上卻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清淡的樣子,緩慢的用蒼冷的聲音道:「是樓玄璣做的。」
這一句話,聽不出來是問句,還是肯定句,但是在場人都能心領神會。
樓玄璣是墨谷從前最得意的弟子,手下的一名求仙者。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世界上具備修仙資質的人已經消失殆盡了。
目前他們發現的,也就只有北夜君一人。
可惜北夜君絲毫沒有修仙的興趣,他們也只能作罷。
而那位樓玄璣,天資卓絕,聰穎非常,可惜天生沒有修仙的資質。
他心高氣傲,一直視北夜君為最大的敵人,誓要打敗他。可惜屢次失敗後,他就變得愈加陰鷙了。他偷學了墨家的秘術,苦心鑽研機關暗器之術,只求有一天能讓北夜君敗在他的手下。
沒想到消失多年的他,竟然又出現了,還把目標放在了李允卿的身上。
「竟然是他。」墨初夭深深地皺起眉頭。
當年他爹是那麼愛才,愛護這個樓玄璣,可是他一點也不懂得感恩,反而一次次欺騙了爹,偷學墨家秘術,為禍蒼生。爹去世時,最遺憾的事,就沒有見到他。可他卻始終不回來看爹一眼。
墨谷輕嘆了一口氣:「把冰尨草拿來。」
冰尨草三個字一出,墨初上和墨初夭都是吃驚的模樣。
墨初夭皺起眉提醒道:「我們墨家可就這麼一株冰尨草了。」
冰尨草乃墨家至寶,有起死回生之能,許多年前,各門派為它爭奪的頭破血流。
從始至終也只有那麼三株,現在的墨家凋零至此,也就只有一株了。
「說到底是墨家造成的。」墨谷蒼冷的目光落在李允卿的身上。
軟榻上的少女一身晶瑩剔透的冰凌,寒氣逼人,容顏絕世傾城,眉宇間卻儘是痛苦之色。
「再說,她不能死。」
她必須活著。
她能帶給大秦,甚至整個天下太平盛世。
那是墨家世世代代的夙願,一株冰尨草又算得了什麼?
「但願吧。」墨初夭冷淡的輕哼一聲,轉身走下樓去。
墨谷對北夜君道:「就當是當年墨家沒能救活北夜戰的補償。」
北夜君的手指微微收攏,俊顏上的神色不明,不知喜悲,依舊沒有說一句話。
很快。
墨初夭將冰尨草拿來了。
那是一株冰封著的小草,幽藍色的葉子已經枯萎,皺巴巴的貼在冰塊之中,看起來沒有多少美感的小草,卻能夠起死回生。
墨初上將冰尨草接過,看著它深思片刻道:「我已經將毒素控制住了,我需要再花三個時辰煉丹,這個過程中,你要用靈力控制住她,別讓她昏死過去,那樣就功虧一簣了。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做這件事。」
「我知道。」北夜君聲音平淡的低聲道,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柔的撫著她眉梢上的冰晶。
一點靈力算什麼,就算要他整個靈魂,都在所不惜。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