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中,老婆婆緩緩的一笑,滄桑的眸子中依舊帶著溫和,用蒼老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十五歲參軍,而立之年戰死沙場,我一直為他驕傲。」
李允卿微微一愣,看著老婆婆從容不迫的訴說著自己兒子的死,心中竟有一絲不忍。
她問道:「那還有個兒子呢?」
老婆婆嘆了口氣,眸中漸漸的可以看出悲傷:「二兒子寒窗苦讀,二十五歲進京趕考,卻被總督家的公子拉去做苦力,他自小體弱,不堪重物,身亡在雜物堆之中。」
李允卿著實被震驚了,她的睫羽顫動,眸中滿是驚詫。
「姑娘啊,老婆子我十五歲出嫁,二十一歲喪夫,四十三歲喪次子,四十五歲喪長子,這一輩子孤寡至終,何來承歡膝下之說。」老婆婆苦笑著搖了搖頭,步履蹣跚的走到研磨豆子的地方,用微弱的力氣推動磨石。
李允卿皺起眉垂下眸子,眸底是一片冰冷刺骨,手指輕輕的抓緊披風上的狐狸絨毛。
北夜君的黑眸深邃幽暗,看著李允卿的表情,想開口說什麼,卻聽李允卿突然道:「是苗疆的那三人告訴我,西南地區本就貧瘠,卻飽受高官壓迫剝削,西城總督草菅人命,死斂錢財,求我將他繩之以法。」
北夜君微微愣了愣,黑眸中一片深思:「小卿兒,世界從未公平過,也不可能不存在貪官。」
「不。」李允卿猛的抬起頭,凌烈的眸瞳中迸射出撲所迷離的攝人光華,「我總有一天,會讓天下無貪官,百姓安居樂業。」
她自小在帝師府在皇宮長大,她享受著無數人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
她十五歲位居文官之首,被帝君拜為一品帝師,她怎麼可以做一個吃白飯的人?
她想,天下一定有無數人在期盼她,也有無數人在唾棄她。
她小小年紀貴為一品帝師,就要不負帝王,不負天下。
盡她所能,讓大秦繁榮康盛。
「好。」北夜君慵懶適意的勾起唇角,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
這才是李允卿。
學冠天下,也心繫天下的李允卿。
親手捍衛她的榮耀,永不落幕。
也讓整個大秦,天下,太平盛世,長樂無憂。
李允卿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那磨豆子的老婆婆的背影,伸手拿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與北夜君轉身離開。
此刻細雨已經停了,只留下地面上的水跡。
同一個河面,卻有著不同的景象。
繞過那塊地方,就能看到對面一排排繁華無比的船廊。
船廊非常大,由一條條寬大的船連在一起,如一座水上樓閣一般,巧奪天工,邊沿掛著雪白的輕紗,以無數鮮花點綴,擺放著筆墨紙硯,花果糕點,舞女翩翩起舞,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僕人丫鬟恭恭敬敬的笑著,恭迎著每一個去玩兒的公子小姐。
剛剛下了雨,正是詩意大發的時候,河面上煙霧繚繞,宛若仙境。
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權貴子弟,就跑到這兒來消遣。
一輛輛奢華的馬車轎子,簇擁著僕人,停留在河岸不遠處,走出來的全是商戶家的公子千金。
唯一官家權貴,就屬吳護國一家了。
「聽說今天有新來的藝妓,王兄,去看看?」
「好好好,走吧劉弟。」
無數吃飽了沒事做的人,陸陸續續上了那繁華的船廊。
北夜君想直接離開這個地方,李允卿卻駐足不走,北夜君慵懶的挑眉道:「你也想上去玩嗎?」
李允卿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想看看熱鬧而已。」
她對這花里胡哨的地方,沒有半分興趣。
「跟我來。」北夜君不用拒絕的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離開河岸,繞過胡同,來到河岸外一處高樓底下。
李允卿不解的挑眉,卻見北夜君將手挽在她的腰肢上,輕輕一提,他輕盈的躍起,一腳蹬在窗戶欄杆上,飛躍而起,墨發飛揚,輕而易舉的落在了樓頂。
李允卿還在風中凌亂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放在五樓之高的樓閣之上了。
在這裡能清楚的將整個西城的街道,以及整條河,一覽無遺,盡收眼底。
澄澈清新的風微微拂過,撫在臉頰上萬分柔和,她舒適的伸了個懶腰,心道北夜君還有點用處嘛。
「怎麼樣?不夸一下我?」北夜君慵懶的勾起唇角,半坐在房頂,用手撐著頭,墨發肆意飛舞,君顏幻世,妖瞳如星河一般璀璨幽暗,一襲雪白的衣衫,映襯的他如將要乘仙而去的天神。
「嗯,不錯。」
李允卿的目光不離底下的人群,隨意的應了一聲。
北夜君不滿意的扯了扯薄唇,幽怨的看下去,摸了摸鼻子:「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我,我比較好看。」
李允卿:「……」
對,你最好看。
可是現在是做正事的時候好不好?
見李允卿看的那麼認真,北夜君也湊過去,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問道:「直接去總督府,把吳護國給打死不就好了。」
李允卿:「……」
能不能不要說的這麼簡單粗暴?!
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我們得找到證據,讓朝廷,讓大理寺處決。」李允卿抹了把臉,無語的解釋道。
北夜君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下面,馬上失去興趣,欣賞起李允卿的側顏來,並用低沉如蠱惑的聲音道:「所以你想怎麼做?」
李允卿微微咬牙:「我就是不知道怎麼做,所以才來找機會啊。」
怎麼傳言中英明神武的北夜王,跟個智障一樣呢?
還不如軒轅祁玉聰明。
察覺到李允卿的嫌棄,北夜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鼻子,反正在他的世界觀里,所有事做起來都是無比的恣意妄為,簡單粗暴。
不過,現在也得隨著她來了。
李允卿不再理會北夜君,目光一直鎖定在下面。
因為她看到了上次吳禍國坐的轎子,正緩緩駛來。
吳禍國坐的八抬大轎,煙粉色的錦緞華轎,無數珠寶點綴,一路上有紅毯和花瓣鋪墊,昭示著這位尊貴無上的大小姐的到來。
而今天,從轎子中走出來的,就不只是吳禍國了。
還有一個二十餘歲的男子,一襲花哨的錦緞袍子,頭戴冠宇,長得有幾分俊秀,卻眸帶猥瑣**之色,下眼瞼是一團青黑,走路大搖大擺,盛氣凌人,仿佛他才是這個國家,這個世界的主宰。
李允卿挑眉,這大概是吳護國的兒子,吳建國了?
瞧瞧這一家子的名字,吳護國,吳建國,吳禍國。
還真是一心想凌駕於國家之上啊。
「哎呀,是吳小姐和吳公子啊,久仰久仰。」
路過的公子對著他們作揖,笑的一臉討好。
吳建國斜著眼睛,仿佛在用鼻孔看人,不屑一顧的笑了笑,理也沒理會那人,在一眾僕人的簇擁下,抬腳走向船廊。
吳禍國也是拿出鏡子,補了補胭脂,對著說話的公子嫣然一笑,那目光仿佛自己在施捨給別人什麼一樣,看著那公子被自己的容顏驚艷到。
那公子仿佛也明白,挺上道,做出了痴迷吳禍國容顏的表情,痴痴的道:「吳小姐真美啊,九天仙子也不過吳小姐的一根手指美。」
這一句可把吳禍國給捧的心花怒放,優雅的揚起手帕,遮住嘴唇,羞澀的笑了笑,捏著嗓子嬌聲嬌氣的說道:「聽聞劉公子前幾日去帝都遊玩,不知可見到那第一美人了?與我相較如何?」
那人一聽,心道提督的女兒,又豈是他能見到的,可嘴上還是諂媚的道:「見到了見到了,庸脂俗粉罷了,比不上吳小姐半分,吳小姐才是我們大秦,哦不,整個天下最美的女子。」
「真的嗎?」吳禍國一聽,立馬雙眼放光,何止是心花怒放啊,簡直要上天了。
那人斬釘截鐵的道:「我怎麼敢騙吳小姐呢,句句屬實。」
其實他還是騙了。
吳禍國無比自滿的勾起唇角,露出來一抹自認為最嬌艷動人的微笑,輕飄飄的甩下一句話:「有賞。」
「是。」貼身丫鬟熟練的拿出一大錠金子,塞給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臉都快笑爛了,看著吳禍國離去的背影,繼續誇讚道:「吳小姐人美心善,一定是女媧轉世啊。能認識吳小姐,劉某三生有幸。」
站在旁邊的另一位公子擠眉弄眼的笑了笑:「可以啊,劉弟,這個月的伙食費又有了?」
「那是。」這位劉公子自得自滿的笑開了花。
要知道他哪裡去得了帝都啊,不過是來吹捧一下吳禍國,讓他這個不學無術的人,小日子也可以過得無比滋潤。
「走吧,王兄,一起去船廊上玩玩?」劉公子笑呵呵的拍了拍王公子的肩膀。
「走走走。」知道這次肯定是劉公子買單了,王公子也是一樣自得自滿,大搖大擺的走進船廊消遣去了。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李允卿清眸冰冷刺骨,櫻唇翹起一抹輕諷,弧度。
看來這裡的熱鬧還真多呢,可以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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