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本來就特別冷。
下雪之後的北海道則是顯出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雪景。
陳平安收拾了東西之後並沒有拖延。
早飯吃的很舒服，精神病院距離機場酒店很遠，至少要開兩個小時的車才能到。
陳平安當即用高價錢包了酒店的一台車，然後提供了地址。
在去醫院的路上，他腦海里仍然是和李一飛之間兩次對話的場景。
一次就是昨天中午四合院裡面對面談的過程，另一次則是昨夜打電話的過程。
雖然自己有些強硬，但，他不後悔。
甩掉這些念頭之後，望著窗外的雪景，他掐著時間給蘭香打了個電話。
兩邊因為時差的原因，這會兒蘭香剛起床已經洗漱完畢但還沒有吃早飯。
見到陳平安的來電，她立刻接通了。
「平安，你現在安全了嗎？」她問。
陳平安道：「我很安全，給你打電話是提醒你，如果有人限制你的活動，你立刻聯繫你父親。
還有，如果因為我的原因影響到你家人了，一切都由你來做決定。
我都接受。」
蘭香瞬間就有些惱怒。
「你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陳平安沉默片刻之後說道：「我現在在車上，說話不是很方便。
但我說的都是真心實意的表達，你應該知道。」
「嗯。」蘭香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的過去不是絕對乾淨的，這一點你也知道，所以我擔心的是他們用這一點來給你和你家人施加壓力。
除此以外，我沒有任何擔心的事情。」
陳平安的態度說不出的誠懇。
蘭香心裡有些亂，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棄陳平安，但也是真的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跟陳平安說些什麼。
家裡的態度，很不好說。
父親至今沒有表過態，大哥和二哥雖然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估計也是看過陳平安的資料，但也沒有說什麼。
畢竟他們實在是分身乏術，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部隊裡可不像機關單位那麼自由。
「你不用擔心我這邊。
你有要處理的事情，就儘快處理。
只是……你短期內回不來，我家人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可能出國，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陳平安淡然道：「我說過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回來。
但如果你那邊有狀況，我請你直接做決定的意思是，請你務必從家人的角度考慮做決定。
我不想因為我，牽連你的家人！」
說完他又笑了一聲，「怎麼說的好像我是國際通緝犯賣國賊一樣。」
蘭香沒笑。
「我看過新聞報導了，你在市場上的那些事情我不是很懂，但看了以後我並不覺得你做錯了什麼。
市場是公開的，任何人只要能開戶應該就可以交易。
他們不讓你交易的原因是什麼，你能跟我說說嗎？」
陳平安苦笑一聲，「這個跟你說了沒啥好處，反而會讓你做出錯誤的判斷。
不說了，我這邊還有事，你自己保重身體，如果在京城不開心，就回蜀都去。
等我回國就去找你！」
「好吧。我知道了。」蘭香主動掛了電話，然後怔怔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
醫院和幾年前並沒有什麼變化。
陳平安讓司機停車，從記憶中找到院長的電話打了過去。
不過片刻，電話被接通，陳平安直接開口問道：「方駿弘現在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方駿弘？」院長明顯忘記了這是誰了。
陳平安推開車門走進雪地里，快速說出了方駿弘入院的日期以及當時的情況，包括他當時送了多少錢給院長。
「我來看看他。」
「哦哦，想起來了，他還活著，您現在要見他麼？我這就出來迎接您。」院長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一個人過來吧，我再給他交一些費用。別真的被你們餓死在這兒了。」
他摸出雪茄點上，在清冷的雪地上慢慢走著。
幾分鐘後，院長一個人跑了出來。
兩年不見，他還記得陳平安。
「陳桑您好。」他伸出雙手跟陳平安握了握手。
「請跟我來，現在您看到的就是日常的情況。並沒有刻意準備。」
他在前面一邊走一邊不停回頭說著。
陳平安跟在他身後，兩人走進醫院深處。
不多時，陳平安就站在了病房的門口。
醫護在一邊打開小窗口，陳平安微微彎腰，看到了裡面的情況。
方駿弘穿著一身病號服，雙手被束縛帶捆在身上。
他此時雙眼看著小窗這邊，但嘴裡始終不停在說些什麼。
只是聲音不大而且聽不清楚。
「他這個樣子多長時間了？」陳平安問。
院長抬手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水，「進來不到半年就這樣了。
是按照您的要求，把他當成病人來治療的。
您也知道，那些藥物如果給他注射，一段時間之後他就真的病了。」
陳平安道：「你們都離開吧，我跟他單獨待會兒。不用擔心我開門進去，我不會那麼做的。」
院長欲言又止，終究帶著護工離開了。
陳平安看著他們離開拐過彎下樓了，這才又點上一根雪茄，定定地看著裡面的方俊弘。
「父親大人，我來看你來了。」他輕聲說道，「我差點兒都把你忘了，剛好這次路過日本，索性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堅持兩年的時間還看上去精神不錯啊！」
「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更加後悔當年沒直接弄死我？」
「你說說你，為了幾百億，拋妻棄子，真的值嗎？」
「哦，也對，以你的眼光，當然看不到這些，你眼裡只有秦朗轉移出去的那些錢，對吧！」
「如果不是秦朗出現，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連秦白蓮都騙了。」
「她大哥一家都死在你手上，結果她還以為你對她是一片真心，也是，換做是我也會相信的。
畢竟你為了她的兒子，把自己的親生兒子丟給了孤兒院。」
「你看，為了報答你當年不殺之恩，我給你養老。」
「這裡山清水秀，空氣好不說，你在這裡衣食無憂毫無煩惱，我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陳平安語調平緩，一字一句慢慢說著。
他的雙眼卻是死死盯著裡面方駿弘的臉，但是很遺憾，他並沒有看到哪怕是最細微的變化。
方駿弘的眼睛根本沒轉過，而嘴裡也始終在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今天這一面，就是你我這輩子最後一面了。
此生你應該算是圓滿了。」
抽完雪茄，陳平安摁滅了菸頭，把菸蒂塞進口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