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0

  Chapter90主角:我有特別的通關技巧。

  傳說中的第九重天是最接近神的地方,杜澤不知道神曲的九重天是怎麼樣的,但天族的九重天確實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地方。

  那是一個充滿光明的空間,兩塊巨大的白色石板懸浮在天空中,由於光明元素無處不在,所有物體——包括石板的陰影都不存在,給人以一種不是實物的虛浮感。難以形容那兩塊白石板是多麼龐大的建築,它們紋著金色的對稱圖紋,以長邊並排地貼合在一起。要說這兩塊石板像什麼,杜澤覺得倘若它們是豎著而不是平鋪的,那根本就是一道巨大無比的……門?

  在白色石板下方,有一座極其宏偉典雅的建築——螺旋上升的旋轉樓梯充分體現出巴洛克風格的極盡奢華,彷佛一尊白色巨人般聳立在所有人面前。將杜澤和修一行人帶過來的天族指著旋轉樓梯說:「我們將從這裡走上去。」

  杜澤的表情裂了,眼前的旋轉樓梯起碼有百層樓高,你們的翅膀難道是裝飾品嗎?

  「為什麼不飛上去?」伊諾克發出疑問。

  「如果你做得到。」天族輕蔑地瞥了盜賊一眼,率先踏上了階梯。

  經過天族這麼一說,一眾人才發現在這個空間裡,別說飛了,連跳都不允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搭在所有人肩上,一旦有人試圖憑空離開地面,就會被死死按住無法動彈。修的空間魔法也被禁止了,這種強迫和禁武一樣都是神塔訂下規則,沒有人能撼動規則,所以他們只能老老實實跟著天族爬樓梯。

  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杜澤早就在第二十層陣亡,氣若遊絲地被修抱著走了一路。某隻蠢萌悲哀地發現萌主好像養成了公主抱他的可恥習慣,然後更悲哀地發現他已經可恥地習慣了萌主的公主抱。

  節操什麼的,掉著掉著就習慣了。

  在行至樓梯中段時,修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盯著旋轉樓梯的中央圓柱,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透牆壁看見了什麼。

  「這裡面是什麼?」

  天族聞言停下了腳步,他用長杖敲了敲中央圓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圓柱的白色牆壁一點點消失,呈現出其中的內容。維爾拉和愛莉絲驚訝地掩住了嘴,在他們面前、旋轉樓梯中央,正囚禁著一個巨人。那名巨人與旋轉樓梯一樣高——不,應該說是旋轉樓梯是圍繞巨人搭建而成的!他被粗大的鎖鏈捆住,彎臂抬著旋轉樓梯的頂端,紋絲不動。

  天族放下長杖,消失的牆壁一點點回歸。「如大人所見,裡面不過是一個泰坦。」

  艾瑪那可是泰坦!在《混血》的設定中,泰坦可是神族和神族結合生下的半神族!居然就這樣被天族當成支柱放在這裡。杜澤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在牆壁癒合的最後一個瞬間,他好像瞥見圓柱中的泰坦似乎抬了抬眉,閃現的哀傷目光透著一股求助意味。

  這是什麼事件的flag嗎?杜澤窩在修的懷裡思考,還是單純的小插曲?

  一行人繼續爬樓梯前進,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旋轉樓梯的盡頭。杜澤終於得以被放下,落地的腳踏在了旋轉樓梯頂端的圓形祭台上。高空中的巨大石板此時近在咫尺,只有站在旋轉樓梯的頂端,才發現白石板的體積有多麼可怕,在它的籠罩下,杜澤根本看不到天空。

  「吾神在門之彼端。」天族舉起了長杖,指向白石板底下、祭台中央,用一種慷慨激揚的語調宣告道:「光明神在上,請修大人跪在聖石上向神起誓虔誠,您將成為下一任總督!」

  天空中的石板居然真是「門」,而且BOSS就在門的另一端。杜澤的目光移向祭台中央,意思就是說萌主必須在那裡下跪,才能去見光明神那隻傲嬌?

  ——你TM在逗我?(暴漫臉)

  杜澤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們在神塔中遇上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難題,對於其他登塔者來說很簡單但對他們來說卻是欺負人的難度——萌主向光明神下跪什麼的……根本無法想像!

  「光明神在這扇門後?」修驀地道。

  天族慎重地點頭:「是的,所以請您向神下跪以示……」

  「下跪——?」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修瞥視著那名天族,慢慢地咧開了笑容。「我為什麼要下跪?」

  天族的呼吸一頓,被那雙仿佛會將人拖入深淵血潭的紅眸所注視,天族的話語和呼吸一樣斷斷續續:「您、您必須獲得光明神的眷屬,才能——」

  「才能成為總督?」修接下了天族的話,嘴角划起的弧度看似不解實為嘲諷。「然後呢?像前一任總督一樣,帶著巡迴官在底下四處徵收光明元素?」

  杜澤因震驚微微睜大了眼,修的話語化為海量的信息一瞬間充斥大腦,那個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明白。

  「上一任的總督也是登塔者吧。」修漫不經心地說出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實。「只要跪下了,我就會成為總督……不,」修否決了之前的說法,嘴角的笑容咧到極致。「應該說是傀儡?」

  咚——杜澤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他在那一刻什麼都懂了。這是天族副本最大的陷阱,天族由始至終說的都是「成為總督」,如果應著天族的步伐走,登塔者最後的結局也真的會是「成為總督」。杜澤終於明白之前在那隻發光體身上感到的違和是怎麼回事了,神塔模擬出來的生靈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通關」這種字眼,他們就相當於遊戲裡的NPC,自然不會擁有超脫遊戲之外的概念和詞彙。於是前一任總督雖然天族得很地道,但也其實是一名登塔者……?

  越是了解天族副本的布置,杜澤越是感到心驚膽戰,只要有一步差錯,就會像踩入淤泥一般困在天族副本里越陷越深。杜澤不知道有多少登塔者是折在這一「下跪」之上,但那數量一定不少。因為無論是生靈還是神明,都有一種盲目聽從強勢方的傾向,殊不知訂下規則的神塔,一如既往地遵從了一頁知邱的設定。

  【天族付出了謙遜,拿走了治癒。】

  真正的高傲不僅是針對下層之人,更是會想要將上位者踩在腳下。

  銀髮的龍族抬頭望向了天空中的巨門,瞳孔深處的血紅野心像是要將門後的某個存在燃燒殆盡。

  「我來這是為了殺死你,而不是成為你的傀儡。」

  遮天蔽日的巨門沉重地覆蓋在上方,像是在嘲笑下方人的渺小和不自量力。因修的話語而震驚的天族勉勉強強地回神,他指著大不敬的修,再沒了之前的恭敬。「你、你要墮落嗎?」

  修稍稍偏頭,淺色的發尾滑落到嘴角嘲諷的弧度上。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這就像一個信號,杜澤只覺得手背一熱,抬手就看到左手被印上了斷翼的痕跡,在這種時候被判定為墮落者讓杜澤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好。沒有經歷巡迴的雷切爾等人對手上莫名出現的斷翼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進入了備戰狀態,因為此時數不清的天族從四面八方趕來,氣勢洶洶的模樣很明顯來者不善。

  由於被限制了飛行,天族大軍上來需要一定的時間。杜澤仰頭望向上方的浮空巨門,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必須找到通過巨門的方法。被禁空的不只是天族,他們也一樣,哪怕那扇巨門距他們只有十米之遙,他們也無法跨越這僅有的十米距離接觸到巨門,更別說打開它。

  思考著的杜澤目光自然下移,當看到腳底的祭台時,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個泰坦!

  整座旋轉樓梯都是圍繞泰坦建造的,連他們腳底的祭台都是那名泰坦抬起的。神塔早就給出了提示,只要將泰坦從枷鎖中解放了,幫助他們打開巨門自然不在話下。

  想通了的杜澤興奮地看向修,想要將他的發現告訴小小的萌主——呃?

  看到身邊原本高大帥氣的銀灰發青年突然濃縮成了白嫩的少年樣,那一瞬間的落差,讓杜澤的大腦根本轉不過彎來。

  亞麻色頭髮的侏儒站在祭台中央,向那龐大的石門伸出了手,過大的衣袖和星鏈從纖細的手腕滑下,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可愛。然而沒有人敢藐視那個小小的身影,在伊諾克等人驚異的目光中,數根粗大的金屬柱像是捅穿薄紙般驀地從虛空中刺出來。仿若撐開衣服,那些金屬柱分別往兩邊一拉,虛空就這樣被撕開一道巨大的空間裂縫,顯露出一張金屬的機械臉。

  「那是……什麼……?」伊諾克的聲音像是壞掉的收音機,不僅斷斷續續還卡殼,他的神情中充滿了不可置信;雷切爾望著那張機械臉,呼吸沉重,仿若回想起了某種夢魘。

  機械臉上碩大的「眼球」轉了轉,每一個被瞥見的生靈都不寒而慄。在金屬柱的撕扯下,空間裂縫越來越大,裡面的事物也一點一點地展現了全貌:腦袋、軀體、手臂——所有人這才發現,那約有十米來長的金屬柱竟然只是那個龐然大物的手指!

  撕啦——

  艾莉兒忍不住捂住嘴巴,即使發不出聲音,但她仍然想要驚叫。一具幾乎占據整個視野的機械傀儡跨出破裂的空間,遮天蔽日地站在了所有人面前。在卡巴拉的陰影中,修仰頭露出了甜美的微笑,他張開五指,透過指間縫隙,那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得上小巧精緻的手像是完完全全掌控住了那扇巨門,以及門後的那一位。

  「開門吧。」

  就像是一個前來拜訪做客的好朋友,修軟糯的聲音像糖一樣融化在機械傀儡的起身聲響中。卡巴拉抬起機械臂頂在了白色巨門上,它太過龐大了,一舉一動都會引發整個空間震盪。

  「轟隆隆隆——」

  不可一世的巨門劇烈顫抖,連帶著整個世界都在顫動。螺旋樓梯一點點崩塌,帶著數不清的天族一同隕落。杜澤已經沒心思去挖掘讀作鳥人寫作天族居然會摔死這一槽點,他在顛晃中努力穩住身體,即使事先已經知道萌主擁有卡巴拉這一大殺器,當杜澤親眼目睹這一切時,他還是本能地感受到一絲恐懼。

  太強大了……

  巨大的機械傀儡張開金屬嘴巴,發出無聲的嘶吼。在八星機械傀儡恐怖的推力下,白色巨門終於不堪負重,被卡巴拉蠻橫地推開了一絲縫隙。耀眼的光從門縫中穿透而出,在一片沉悶的轟鳴中,吞沒了所有人。

  杜澤只覺得世界一瞬間被染成純白色,當那些白色一點點褪去後,金色占據了整個視野。杜澤怔怔地望著金碧輝煌的神殿,不僅是他,幾乎所有人都因這一剎那的空間轉換而陷入了不可避免的忡愣狀態。唯有修由始至終盯著前方的神座,勾起的嘴角卻並沒有柔和的感覺。「好久不見。」

  神座之上,光明神俯看著修,滿眼的複雜。

  杜澤的目光在修和光明神之間游弋,這是修和光明神第三次對峙,也是早已被註定的最終對決。每一本小說都會有一個最終BOSS,他是整本小說的最終目標,被打敗後將迎來小說的完結。雖說現在非常流行在最終BOSS後加個隱藏BOSS,但從感情上來說,到最後才跳出的隱藏BOSS怎麼也比不上和主角打交道了整本書的最終BOSS,就像是現在的修和光明神一樣。和以光明神為首的光明神殿打交道一直是《混血》的主線劇情,無論是最初的審判,還是之後的追殺,光明神殿一直想要置修於死地;無論在天空之城,還是在獸族部落,光明神從來沒有掩飾他對修的殺意——最終BOSS試圖殺死主角,就像是主角開金手指一樣天經地義。這種相互敵對是不可調和、並且不斷累加的。因此,雖然目前很多信息都暗示了光明神之後還會有個隱藏的創.世神,但比起虛無渺茫的創.世神,萌主真正想打倒的應該是眼前的光明神。

  沒有多餘的寒暄,修直白地對光明神道:「我的時間很緊。」

  侏儒一臉笑容像是在催促一同玩遊戲的小夥伴快點按下「準備」按鈕。「我們速度結束吧。」

  卡巴拉的機械臂擦過修一瞬間砸向神座,它的身軀明明很龐大,動作卻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迅猛。

  「轟!!!」

  神座一瞬間碾成粉末,強大的風壓吹散了侏儒淺栗色的頭髮,修在狂風中展露笑容,那個笑容太過無邪,帶著孩子式的純粹殘酷。卡巴拉抬起沉重的拳頭,破碎的神座上空空如也,而光明神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都警戒起來,卡巴拉歪了歪巨大的頭,看起來有種笨拙的呆萌感,事實上它的機械眼在那一瞬間掃描過整座神殿,然後迅速定位了空中的某一點。整座神殿類似於羅馬萬神殿的拱頂架構,它的空間極大,甚至可以裝納下卡巴拉。絲絲縷縷的光芒在神殿上方聚合,光明神在高空中俯視巨大的八星機械傀儡,他剛剛並不是躲開了卡巴拉的攻擊,而是被碾碎後再次重生。當看見修對他笑的那一刻,光明神再也無法維持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神情一瞬間變得扭曲。

  相較被神塔限制實力囚禁在這裡的他,那個人已經強大到可以將他踩在腳底了。他完全可以預想到,被規則所寵愛的那人,將會擁有如何輝煌的未來——那個異端將會取代他、不,應該說是超越他,成為真正的眾神之首,被萬靈所敬仰。

  他、不、甘、心!

  嫉恨讓光明神的眼神染上瘋狂,他會殺死那個異端,哪怕規則不允許,就算付出一切代價,他也要殺死那個異端——

  還沒等光明神完全凝聚出身體,卡巴拉已經伸手一把抓了過去。在巨大的機械手所帶來的力量下,哪怕是神祗也顯得如螻蟻一般渺小。光明神毫無抵抗能力地再次失去軀體,然而只要有光存在他就能無數次重生。在遠離卡巴拉的那端,光明神迅速地重聚身體,這一次不待身體完全回復就使用出了神術。

  熟悉的巨大光球又一次充斥了杜澤的視野,宛如一顆隕落的太陽向他們墮下。不用修下指令,卡巴拉早已握起了金屬拳頭,一拳轟向光球。

  「砰——」

  奪目的光芒中,一隻有些融化的機械巨手穿透破碎的光明,將光明神頃刻握成了粉末。

  維爾拉等人呆若木雞地旁觀著這一切,卡巴拉與光明神的戰鬥完全波及不到這裡,杜澤瞅著身旁好整以暇的修,擁有卡巴拉的萌主簡直無敵了。不過越是強大的事物越是擁有致命的弱點,要驅動如此可怕的機械傀儡,所需要的能量也極其恐怖——三個神格加上一萬顆龍晶等無數稀有材料,才僅僅能讓卡巴拉活動一天。

  光明神再一次在光明中重塑了身體,與卡巴拉陷入了拉鋸戰。消耗戰可是奶媽型職業的特長,光明神只用拖到卡巴拉的能量用盡,就可以贏得這場戰鬥。

  「會做元素結界嗎?」修突然問雷切爾。

  雷切爾怔了怔,然後點頭恭敬地回道:「會,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去把神殿封起來。」

  「是的,殿下。」

  魔族們分散到神殿的各個角落,開始刻畫魔法陣。光明神注意到後想要阻止,卻被卡巴拉阻擋,偶爾漏下的攻擊也被老約翰和莫爾解決掉了。

  紫黑色的魔法陣在神殿潔白的地板上一點點成型,仿若一種對聖潔的褻瀆。當魔法陣完成後,雷切爾將雙刀插入魔法陣中央,激活了魔法陣。整個神殿瞬間被一道透明的膜「封閉」了,外界的元素無法進來,裡面的元素也無法出去。與此同時,卡巴拉轟碎光明神的神術,它不再攻擊光明神,而是用巨掌護住修和杜澤一群人。

  在被卡巴拉用手掌護住的最後一秒,杜澤望到機械傀儡張大了嘴巴,像是活人一樣用力吸氣。下一秒,陰影籠罩了杜澤的所有視角,他看不到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感覺到時不時的震動,那大約是光明神使用神術砸在卡巴拉的身上。即使被這樣攻擊,卡巴拉捂住所有人的雙手紋絲不動。

  等卡巴拉抬手將所有人放出來時,杜澤看著眼前的場景產生了一瞬間的迷茫——他是不是還待在卡巴拉的手中沒有出來?眼前的不再是金壁輝煌的神殿,而是看不到邊緣的黑暗。杜澤抬頭傻傻地望向龐大的機械傀儡,難道剛剛卡巴拉將神殿中所有的光明元素都吞食了嗎?!

  既然光明神能在光中不死不滅,那麼除去光就可以了。

  卡巴拉伸手抓向光明神,這一次沒有光明元素給光明神恢復身體,如果被抓實了就真會將光明神攥成粉末。

  「別殺——」

  杜澤的阻止只說到一半卡巴拉的手就握住光明神了,那一刻杜澤仿若聽到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光明神,比如說當初在天空之城的那場對話,又比如……創.世神。

  修瞅了一眼杜澤,然後轉過臉去。杜澤看到卡巴拉用手指從掌心中捏起什麼跪了下來,指尖上正是他以為被萌主消滅的光明神。卡巴拉捏著光明神的翅膀,像是呈現禮物般討好地放在呆掉的杜澤面前。

  杜澤忍不住去看修,發現侏儒正一臉不關我事的表情望著他處,只能看到他白白嫩嫩的半邊臉頰。杜澤一直都知道光明神對萌主來說一向是除之而後快的,並且現在創.世神也成為了萌主的雷區。即使這樣,修還是為了他將想要殺死的光明神擺在他面前,讓他去詢問最討厭的創.世神信息。

  杜澤心中充滿了感動,為了不辜負萌主的好意,某隻蠢萌決定速戰速決。杜澤走到光明神面前,在他接近的那一刻,被卡巴拉捏著翅膀無法動彈的光明神猛地抬頭,看清杜澤時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是你。」

  因不善言辭,杜澤直接開門見山:「你知道創.世神的消息嗎?」

  同其他主神一樣,光明神聽到杜澤問起□神時也先是一愣,然而在回神的時候,光明神的眼中並沒有疑惑,而是一片瞭然——就好像杜澤問起□神對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當然知道。」

  杜澤感覺血液循環的速度加快了,他緊緊盯著現今唯一可能擁有線索的神,心臟因即將到來的而真相鼓譟不安。「告訴我。」

  「吾會告訴你。」光明神與杜澤對視,目光中帶著一種扭曲的灼意,他近乎熱切地凝視杜澤,就好像黑髮青年是可以實現他復仇的魔鬼,哪怕以靈魂為代價。「但是在你殺死他之後!」

  即使沒有明確說出名字,所有人都明白光明神所說的「他」是指誰。對此,除了當事人之外,在場人唯一的感覺是滑稽——杜澤怎麼可能殺死修?

  而杜澤也如眾人所想的一樣拒絕了光明神:「我不會殺死修。」

  「你不想知道創.世神的消息嗎?」

  杜澤搖了搖頭,他的語調很普通,仿若在說一件無須解釋或加以論證的的常識。

  「就算是無法獲得創.世神的消息,我也不會殺死他。」

  ——就算是永遠留在這裡,我也不會殺死他。

  光明神注視著對面的黑髮青年,就像是曾經的那樣,這個人再一次地拒絕了他。

  即使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但這個人也會為那個異端放棄自身的渴求與堅持,無怨無悔地跟在那個異端身邊。

  「哈……」

  太可笑了,這真是太可笑了。

  「吾改變注意了,吾這就告知你與那一位的關係。」

  這個人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你是被創.世神選中的人,是唯一能殺死那個異端,而被那一位選中的人。」光明神劃開了扭曲的笑容。「吾之所以找上你,是因為那一位這樣告訴吾的——你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就是殺死他!」

  光明神的聲音隆隆地在黑暗中迴響,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杜澤呆立在原地,其他人錯愕地將目光集中在杜澤身上,就連修也微微睜大了眼睛。然而就是那一霎那的失神錯愕,讓光明神抓住了覬覦已久的機會。

  一隻光線形成的眼睛在黑暗中驟然睜開,這是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第三……無數個眼睛在黑暗中睜開,它們密密麻麻地貼在四面八方,一同注視著中央的生靈。卡巴拉不再捏著光明神的翅膀,因為天族的翅膀已經如雪一樣融化成光點,被光明神胸前的球體吸收。

  杜澤不可置信地盯著那顆眼睛狀的球體,那是——裁決?

  不對,雖然和當初莉莉婭在天空之城用的裁決很像,但此時懸浮在光明神前方的球體更為精緻可怕,它像是解除了某種限制,呈現出真正的形態。

  「這是吾的武器,裁決。」

  真的是裁決!

  杜澤被光明神的話語扼住了呼吸。裁決是天族最強的武器,它具有獻祭特性,這一類的武器因以生命為代價,所以威力也極其可怕。當初修也是險些死在裁決之下。一頁知邱並沒有寫詳細原因,只是說了一旦被裁決鎖定,就無法躲開它的致命攻擊。

  「別看——」

  聽到杜澤的提示,正在融化的光明神露出了嘲諷的笑。

  「真正的裁決從來不需要鎖定。」

  無數雙眼睛中,光明神消散得只剩下半張臉,即使只有半張臉,也可以看到那是多麼惡意的神情。

  「因為它是規則武器。」

  光明神說:「你們已經死了。」

  這句話宛若言靈,在說出的那一刻就成為了現實。

  「杜澤……!」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杜澤一瞬間扭曲了臉,他用力咬著牙,恨不得將牙齒咬碎,好從那徹骨的鑽心的痛苦中解脫。冷汗打濕了黑髮,杜澤急促地喘息著,在發黑的視線中,裁決像是剛睡醒般睜開了眼睛,然後慵懶地布置將要射出的黑色光線。

  他為什麼感覺那麼痛?明明裁決還未發動攻擊,他現在就好像已經被無數光線貫穿,宛如一塊開了無數大洞的破布。

  溫熱的紅色液體從額頭流下,將要流入眼睛,杜澤忍不住伸手去抹,在看到開了一個大洞的右手時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他的掌心為什麼可以從這頭瞧到另頭,為什麼會流血,為什麼會那麼痛——不是好像,他現在根本就是一塊「破布」!

  「這就是規則。一旦訂下了,就不可違背。」光明神的語調很微妙,像是在嘲笑他人,又像是在諷刺自己。「裁決擁有絕對命中的規則,無論怎麼防禦與迴避都毫無意義,因為你們已經被規則訂下了被穿透的結果。」

  在完全消逝之前,光明神嘴角的弧度既滿足又瘋狂。

  「我終於殺死了你哈……哈哈……」

  ……不可能……修怎麼可能會死……!

  光明神不祥的話語比被洞穿的傷口更讓杜澤感到疼痛,黑髮青年強撐著沉重的眼皮,一心一意想要尋到修的身影。

  他剛剛還聽到修在叫他……

  咕。

  大量的鮮血涌了出來,帶著生命的熱量一直一直往外淌。布滿黑暗的眼睛,它們沉默地目睹了黑髮青年的死亡。

  在死之前,杜澤終究是沒能看到最在意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