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文耀伸了個懶腰,又晃了幾下肩膀,從院子裡走了出去。
他有晨練的習慣。
每天早上從家門口走到城門口,再經正陽街買了早飯折返回來,隨後開始當日的讀書功課,直到午飯時分結束。
他這次考中童生還是縣試第一名,是真正下了苦功的,別人哪能和他相提並論。
第二名的餘力學這麼多年,一直在他身後追趕。
第三名的宋之棋更不用說。
他能考中,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不足為懼。
想到宋之棋,他又想起了那日匯源樓的事。
「康兄,康兄!」
日有所思,他好像聽到了皮含光的聲音。
康文耀笑著搖了搖頭。
皮含光如今就是過街老鼠,哪裡還敢在縣城露面。
轉過街角,就是書院。
一個人忽地竄了出來,駭了康文耀一跳。
眼前的皮含光形銷骨立,渾身瘦得沒有三兩肉。
臉色發青,眼角腫脹。
短短几日,像是變了個人。
從一個文質彬彬、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變成了一個衣衫襤褸、衰敗頹唐的腐朽之人。
「皮,皮賢弟,你……你怎麼這幅樣子?」
康文耀眼神躲閃,結結巴巴。
「康兄,康兄你得救我啊!」
皮含光一把扯住了康文耀的袖子。
「那件事是咱們兩個一起謀劃的,我如今落得這麼悽慘的下場,你不能不管我啊!」
康文耀甩了兩下胳膊,掙脫不開,無奈地道:「皮賢弟,有話好好說。」
「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啊!」
皮含光哪還管得了這麼多,拽著康文耀不肯鬆手。
「康兄,我家裡人嫌棄我丟臉,將我關在祠堂里反省,我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
「事到如今,我只能靠你了啊!」
康文耀的眼珠轉了轉,緩和了面色,柔聲安慰。
「皮賢弟,你放心,但凡我能幫上忙,我絕不推脫!」
皮含光感激地道:「那就好,多謝康兄了。」
「唉!」
康文耀長長地嘆了口氣。
「說起來啊,都是運氣作怪!那個宋之棋怎麼就有如此好的福運,能過縣試還能逃脫藥性,我真的想不通啊!」
一聽這話,皮含光怒氣上涌。
又氣又恨,嫉憤之情將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就是他害了我,我不會放過他!」
康文耀皺眉,「此話怎講,你有證據?」
「還能是誰!」
皮含光憤憤地道:「我去查看清靈時被人打暈,醒過來就到了床上,肯定是他有所察覺,故意報復我!」
如今他身敗名裂,明年的府試想都不要想。
只盼著過個兩三年,沒人記得匯源樓的醜事,那時他也許還有再登仕途的機會。
「他毀了我的前程,我不會放過他!」
康文耀頷首。
面上,是怒氣中又帶著惋惜的表情,像是對皮含光的遭遇感同身受。
皮含光心裡好受了幾分。
「康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參與之事說出去,清靈那裡我也打點好了。」
康文耀心尖一顫,瞪圓了眼睛。
「清靈,她,她知道我和這事有關?」
「不,不,」皮含光搖手解釋,「她不知曉,我的意思是,她那日也受了委屈,我已經安撫好了。」
康文耀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裡。
整件事都是皮含光負責安排,匯源樓的夥計和如意坊的姑娘,都是皮含光出面商談。
康文耀還特意叮囑他不要提自己的名字。
這事已經過了好幾日。
只要那兩人當時不知道他也參與其中,日後再說這件事,他大可以不承認。
只說皮含光出於嫉妒,有意攀咬,想拉他下水。
皮含光如今名聲盡毀,不會有人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康文耀笑得閒適。
「皮賢弟,我這裡有些銀錢,你先拿著。」
他出來晨練,不過帶了些買早食的銅板,沒有多少錢。
康文耀將荷包塞到皮含光手裡,「錢雖不多,卻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不要嫌棄啊。」
皮含光的眼裡湧出了淚花,感動得不能自已。
「康兄,你的好我記在心裡,日後一定報答。」
康文耀擺了擺手。
「咱們兄弟的關係,不必說這些見外話。」
頓了頓,他又道:「你近日還是小心行事,如果對那人有了什麼打算,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你可以告知於我,我幫你參謀一二。」
皮含光連連道謝,「我知道,多謝康兄,多謝了!」
都說患難見真情,果然沒錯。
其他同窗都躲著他,家裡親戚也避不見面,都不想再和他扯上關係。
只有康文耀對他始終如一,他以後自會報答。
以前他只是有些討厭宋之棋。
那病秧子一副隨時要咽氣的樣子,卻還總帶著幾分清高。
看著就讓人心氣不順。
眼下宋之棋把他害得這麼慘,他們之間的仇怨如山高如海深,他一定會讓宋之棋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皮含光鄭重發誓!
……
目送皮含光離開。
康文耀琢磨幾息,調轉方向,去了陳家村。
他和陳時禖是姨表兄弟,他要稱呼盧氏一聲姨母。
陳時禖正在房裡看書。
「表哥。」
康文耀拱了拱手,笑道:「表哥時刻都這麼勤勉,我要向表哥好好學習。」
「這次我能過縣試,也多虧表哥指點。」
康文耀是真心道謝。
陳時禖才學過人,比他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他還從不藏私,認真教導他這個表弟。
這回要是沒有陳時禖幫他押題,他哪能像現在這麼風光,連縣太爺裘大人都對他讚賞有加。
陳時禖的心愿,他一定要幫他達成。
陳時禖見到康文耀,眼裡亮出幾簇小火苗。
「表弟快坐。」
端茶倒水,寒暄半晌,康文耀說明了來意。
他先把那日匯源樓的事情講了一遍。
「我看得清清楚楚,宋之棋進屋之後再沒有出去過,隔壁鬧出響動,他還走在我們後邊。」
「不可能是他對皮含光下手。」
陳時禖也不明白。
「莫不是宋之棋提前知曉了這事,另雇了幫手?但是……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康文耀搖頭。
「皮含光說了,匯源樓的夥計和清靈姑娘都沒和旁人說過。」
兩個人一陣沉默。
半晌,康文耀笑了起來,「表哥,這事已經過去了,多思無益。」
「皮含光的性子我最清楚,心狹善妒、睚眥必報,他如今聲名狼藉、前途盡毀,他不會放過宋之棋。」
康文耀抿了口茶,眼裡精光迸射。
「他再動手的時候,就是宋之棋的死期!」
——
小可愛們手上還有月票必讀票推薦票的就投一投吧,感謝麼麼噠~
老書完結可以同享,作家主頁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