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巧珍拎著新做好的衣裳，走在回村的路上。

  明日和人相看，她要穿得漂亮些，讓那個第一次見到她的男人再也移不開眼。

  如今的日子過了八九年，她從以前的生不如死到現在的遊刃有餘，村長高槐樹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在五柳村，沒有人輕易再敢對她放肆。

  可她也知道自己年紀不輕了。

  女人的好年華就那麼幾年，她再不替自己找個退路，怕是下半輩子不會有有好日子過。

  樊巧珍是真的想嫁人了。

  這麼多年下來，她不但替高槐樹掙了大把的銀子，還替他籠絡了不少人心。

  以他們兩人目前的情誼，她提了退出，高槐樹有六成的機率會答應。

  她暗中再讓人去高槐樹媳婦那裡吹吹耳邊風。

  那悍婦巴不得她趕緊從村里消失，一定會催著高槐樹早日送她離開。

  樊巧珍想到這裡，不禁哼起了小曲。

  至於要成親的男人，她有好幾個人選，不一定非得是明日那個相親對象，先借著他擺脫了五柳村，她日後再慢慢挑選就是。

  思及以後的美好生活，樊巧珍越想越開心。

  撲通！

  樊巧珍腳下沒留神，磕到了前面的大石上，仰面摔倒在地。

  昏過去之前，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過。

  ……

  樊巧珍感覺自己睡了很久，睜開眼時，到處黑茫茫的一片。

  怔愣半晌她才有反應，原來天已經黑透了。

  她摸索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手摸到處卻是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

  樊巧珍借著窗戶間隙飄進來的月光，打量手裡的物件。

  「啊！」

  尖叫聲破頂而出。

  驚起外面的飛鳥，簌喇喇一陣亂響。

  干硬古舊的骷髏頭被樊巧珍扔出了老遠。

  她的眼珠子險些跳出眼眶，嘴唇打著顫，抖個不停。

  忽然，一盞燈亮起。

  殘存的半截燈芯像是即將泯滅。

  有風飄過，燭光一陣晃動，火苗微弱，奄奄一息。

  桀桀桀桀！

  桀桀……

  怪笑聲倏地響起，伴隨著動物尖利的磨牙聲和悽厲刺耳的嚎叫聲。

  樊巧珍抖得猶如風中殘葉，勉力支撐才沒又暈過去。

  她的牙齒上下打顫，靜夜中可以聽到清晰的「咔咔」聲。

  「就是你要和我男人相看啊！」

  女人似憂含怨的聲音響起，虛幻空曠，飄忽不定。

  「你，你是誰？」

  樊巧珍兩腿攏於胸前，雙臂緊緊圈住雙腿，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我是誰，你不知道我嗎？」

  又是「桀桀」兩聲怪笑。

  「我叫王翠蘭，你有沒有聽過我的名字？」

  王翠蘭？

  好熟悉。

  啊！

  那不是王崇軒的姑母，孔氏的閨女嗎？

  也是明天要相看那男人淹死的妻子。

  鬼啊！

  樊巧珍嚇得鬼哭狼嚎，一個勁兒地往後縮。

  「你別過來，別找我！」

  「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死和我沒有關係，你去找別人！」

  「哈，和你沒關係？」

  王翠蘭語聲幽長，聲音里滿是哀怨。

  「你要和我男人成親了，你還敢說和我沒有關係？」

  「不不不！」

  樊巧珍瘋狂搖頭，「我們還沒有見過面，八字都沒一撇，怎麼可能成親！」

  「嗯？是這樣嗎？」

  王翠蘭出乎意料，像是呆住了。

  樊巧珍趕忙解釋，「就是這樣！我說的都是真話，鬼女娘娘，你相信我！」

  噗……

  樊巧珍好像聽到了一聲笑，她懷疑地抬起了頭。

  「放肆！你是不是想看看我的臉？」

  「不不！」

  樊巧珍就像撥浪鼓附身，腦袋搖得晃出了殘影。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鬼女娘娘饒命啊！」

  「這麼說，你沒看上我男人？」

  據說王翠蘭死得蹊蹺，孔氏堅稱是杜振江殺妻。

  這樣的人，孔氏還想說給自己……

  樊巧珍忽然驚覺，自己之前想錯了。

  孔氏想讓杜家不得安寧，但同時搭上的還有她樊巧珍的性命。

  她忍不住懷疑，莫不是孔氏知曉了她和王崇軒的事，才想出這麼個一石二鳥之計。

  知道自己閨女陰魂不散，想讓她嫁入杜家從此不得安寧。

  好啊！

  這個老虔婆，居然敢這麼算計她，等著瞧！

  轉頭又想，不對。

  要是孔氏真知道她和王崇軒有一腿，怕是早就鬧翻了天。

  到底怎麼回事？

  但無論真相如何，孔氏要害她是再明顯不過。

  有王翠蘭在，誰還敢和杜家結親？

  樊巧珍哭著祈求。

  「鬼女娘娘，你相信我，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肖想您的夫君啊！」

  「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回吧！」

  陰森森的聲音響起，「真的？」

  「真的，真的！」樊巧珍指天發誓，「我要是對杜家男人有任何想法，就讓我腸穿肚爛，天打五雷轟！」

  王翠蘭滿意地嗯了一聲。

  話鋒一轉，嗓音又尖利起來。

  「那我那大侄兒呢？你對他可是真心？」

  啊？

  真的有鬼，她連王崇軒的事情都知道。

  樊巧珍哀哀地哭訴。

  「我父母早亡、無依無靠，被五柳村的高村長拿捏，丈夫死了之後就淪為暗娼，每天賣笑陪客，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樊巧珍痛哭流涕。

  「你可真無辜啊！」

  幽幽的女聲近在咫尺，「這麼說，你非自願？」

  樊巧珍用力點頭。

  這真是騙鬼呢。

  陰風突起，「大膽！」

  「還敢欺瞞於我！不讓你吃些苦頭，你就不會老實坦白！」

  黑暗中，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越逼越近。

  樊巧珍登時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嘴裡也不住地討饒。

  「鬼女娘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還不從實招來！」

  「是，是！」

  樊巧珍不敢再有偷奸耍滑的心思。

  「我之前是被迫的，後來，後來就和高槐樹一起掙錢，哦，不，是騙人錢財。」

  王崇軒就是故意被人引上鉤，他以為樊巧珍身世悽慘，受制於人。

  少年慕艾初識雲雨，遇到的還是樊巧珍這樣身經百戰的老手，王崇軒哪裡經得住誘惑，很快就成了樊巧珍的裙下臣和錢袋子。

  像王崇軒這樣的少年，樊巧珍手上有好幾個。

  王崇軒不過是其中之一。

  「你不想和我侄兒在一起，你在玩弄他？」

  陰森女聲倏然尖刻。

  樊巧珍又抖成了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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