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棋中了童生的消息，在扈丘村以最快的速度傳開。
扈彭祖天還沒亮就打發二兒子去縣城看紅榜，他當然希望村裡有人能過縣試，卻沒想過這個人會是宋之棋。
宋之棋雙胎體弱、先天不足，沒在考場上暈倒已是萬幸。
他還能中童生？
扈彭祖不大相信，卻也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宋之書就是再莽撞也不可能吹大氣，這會讓讓宋家成了全村人的笑話。
剛看到二兒子踏進院門的一隻腳，扈彭祖就急急地詢問。
「怎麼樣，中了嗎？」
「中，中了！」
扈舉升知道親爹心裡著急，顧不得氣喘吁吁，伸著舌頭回話。
「宋，宋之棋，第三名！」
浙州地區讀書風氣盛行，從古至今名人騷客眾多。
可謂鴻儒碩學，群英薈萃。
因為歷年參加科舉的人多，中舉也比其他州府要難上一些，用百里挑一形容也不為過。
往年縣試能進前三的學生，考中秀才的機率近在百分之八十。
宋之棋的半隻腳，已經邁到秀才的行列里了啊！
扈彭祖不再懷疑也不敢再耽誤時間，匆匆地穿戴整齊，往宋家趕去。
這邊，宋家已是賓客盈門。
宋冬來和杜寶釧成婚十幾年，頭一次有這麼多人到家裡來，兩個人都有些手忙腳亂。
宋冬來不停地拱手作揖，「招待不周，切勿怪罪！」
村民們恭賀一聲，見了見宋之棋沾完喜氣也就離開了。
杜寶釧悄聲提醒四喜。
「來的人多，你不用招呼客人，只管把弟弟妹妹看好了就行。」
四喜拍著小胸脯應好。
宋知琴忙著洗刷杯碗，宋之書端茶添水，宋之棋跟著宋冬來和杜寶釧招呼待客。
一家人忙得腳打後腦勺。
「宋三弟，恭喜恭喜！」
劉長林帶著兄弟和兒子，浩浩蕩蕩一群人前來賀喜。
宋冬來不敢輕忽，迎了他們進門。
其他村民說了一番賀喜的話，知趣地告辭了。
「二福可真厲害！」
劉長林看著宋之棋，笑眯眯地誇讚。
「不只過了縣試，還是第三名啊！來年下場必是秀才無疑，我也提前給宋三弟賀喜了！」
「不敢不敢，此事言之尚早。」
宋冬來很客氣。
劉長林剛要再說，就聽宋之書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村長來了！」
雖然不想，但也不得不做，宋冬來迎了扈彭祖進屋後，劉長林和劉家人都略略起身，敷衍地見了禮。
跑得倒挺快。
扈彭祖不意外會在這裡見到劉家人，心裡冷哼。
「村長啊，村里賀喜的人都走光了，你怎麼才來？」
劉長根挑著空子問了一句。
挑撥離間，小人行徑。
扈彭祖暗自唾棄，面上卻不顯露分毫。
他笑著對宋冬來道：「我等舉升從縣城回來，得了咱們全村考生的結果才能過來。」
扈彭祖悠悠嘆息。
「咱們村里諸事繁雜，大家的事我都得放在心上，三郎可不要嫌我來晚了！」
宋冬來擺手，「不會不會。」
扈彭祖瞥了劉長根一眼，不掩輕蔑。
當我和你們一樣，閒得慌嗎？
劉長林按住了想要反駁的劉長根，微微搖了搖頭。
今天是宋之棋的好日子，鬧得太過可不行。
宋冬來把幾人的機鋒看在眼裡，對劉長林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
臨近午時，家裡再沒人來了，宋冬來才呼出口氣。
「寶釧，準備飯食吧，把前日買的那條肉燉了，中午給二福慶祝一下。」
杜寶釧高興的神情中帶著一絲晦暗，她朝門口看了一眼。
「二福中了童生，爹和娘都不來露個臉……」
宋冬來也不好受，強打起精神道：「大哥家的少禮去年也中了童生，這事不算新鮮了。」
杜寶釧睨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大喜，走，和我做飯去。」
犯不上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生氣，今天是個好日子，要好好高興一番才是。
下午的時候，宋之棋的幾個同窗來了。
幾人雖然知道宋之棋家世不顯，卻沒料到竟然如此貧困。
宋之棋卻很坦蕩。
「寒舍簡陋，你們不要嫌棄。」
幾個少年面色微紅，連道不會。
家裡就這麼點地方，宋知琴只能帶著弟弟妹妹避回了房裡。
只有七喜緊緊粘著宋冬來，不肯離開，她年紀還小，留下來也沒什麼所謂。
叫伍博彥的少年小聲道：「之棋，別人不知，我們幾個卻是再清楚不過。」
「你的課業素來比康文耀強一些，怎麼這回的成績……」
讓康文耀拔了頭籌？
他們都以為，此次縣試案首非宋之棋莫屬。
但想到他那孱弱的身體，又有些瞭然。
宋之棋沒有出言糾正。
他確實有意藏拙。
縣試第一名可以直接參加隨後的府試，要是能過關，就是秀才的身份。
不僅可以見官不跪，還能免除徭役和賦稅。
諸多好處遠非童生可比。
宋之棋之前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會恢復得如此之好，這都是七喜的功勞。
既然他的身體日漸好轉，接下來的科舉之路就要走穩一些。
童生試的第一名案首固然風光，同樣也會引來他人的重視和覬覦。
宋之棋不禁瞥了宋冬來一眼。
自家爹那麼有才華的人，每到臨考時總是波折不斷、麻煩纏身，要說裡邊沒點貓膩，他才不信。
這話，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說了也是徒增煩擾，於事無補。
但他卻暗暗上了心。
這兩年在縣學裡，他的成績不上不下，每次測試不過居中而已。
唯有同寢幾人方知他的真實水平，都是宋之棋有意為之。
這也是為什麼得知他中了童生，扈彭祖會那麼驚奇的原因。
宋之棋不想多做解釋，只將這話題敷衍了過去。
第三名，是扈丘村歷屆縣試學子中成績最好的一次。
去年宋少禮也不過是十二名左右，堪堪應選，據說那還是取名最多的一年。
這回就少了兩個名額。
扈彭祖和宋冬來說，他打算在村里辦喜宴熱鬧一回，讓即將參加府試的考生們也沾點喜氣。
這是在給扈丘村做臉，錢都走村裡的公帳，宋冬來沒有反對。
張氏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一群人在商量擺宴的事情。
她的雙眼驀地放光。
到時候村民聚集，鬧哄哄亂糟糟的一片，豈不正是她動手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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