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何嘗不是如此？

  曾經的堅定狠辣，在接二連三的噩夢面前潰不成軍。

  「我們，我們去弘安寺……」盧氏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我們去給佛祖燒香，供奉香火敬獻誠心，求佛祖保佑孩子們……」

  鄒氏眼睛一亮。

  對啊。

  她們可以去弘安寺！

  晨曦初露，薄霧還未散去，弘安寺的鐘聲已經敲響。

  鐘聲在半空中迴蕩，悠遠綿長。

  鄒氏和盧氏一身素衣，神色虔誠地踏上青石板鋪就的山路。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弘安寺香火鼎盛，晨起上香的人很多，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鄒氏和盧氏隨著人群來到大雄寶殿，跪在金碧輝煌的佛像前。

  「求佛祖保佑，保佑我兒平安順遂……」

  鄒氏雙手合十口中喃喃，語氣中帶著一絲哽咽。

  盧氏將買來的香燭放到一旁的燈油桌上，點燃三炷香，跪步上前插入香爐。

  她眼中淚光閃爍。

  「求佛祖開恩，寬恕我等的罪孽，庇佑我兒身體康健、一生平安，此次科舉得中，能夠光耀門楣……」

  二人閉上雙眼，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靈身上。

  祈求佛祖能夠聽到她們內心的禱告，讓噩夢不再降臨。

  就在這時。

  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自作孽不可活，回頭是岸！否則因果循環，必有報應！」

  這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空曠的大殿內迴蕩，震得鄒氏和盧氏心頭一顫，兩人齊齊睜開眼睛，驚恐地環顧四周。

  卻發現。

  大殿內除了她們兩個，再無旁人。

  只余香火燃燒發出的輕微「噼啪」聲響，以及她們二人急促的呼吸聲。

  「表姐， 你……你聽到了嗎？誰，誰在說話？」

  鄒氏緊緊地抓著盧氏的胳膊，靠在她身邊，不敢亂動。

  盧氏努力鎮定心神，啞著嗓子道：「我也不知道……但這聲音，好像是從佛像那邊傳過來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尊莊嚴肅穆的佛像。

  那裡仿若真的有一位神靈注視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即將審判她們的罪孽。

  「佛……佛祖顯靈了？ 」

  盧氏的聲音顫抖，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消失殆盡。

  「我真的沒幹過什麼壞事啊，佛祖，」鄒氏哭喊起來，「你好好看看，不要認錯人啊！」

  盧氏：……

  鄒氏哽咽道：「我也就是愛鑽營了些，可這，大家不都是如此嘛，佛祖為何非要怪罪我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媽呀！鬧，鬧，不不不，佛祖顯靈了！我……嗚嗚嗚嗚……」

  鄒氏的嘴被盧氏堵住了。

  「大呼小叫的，你胡咧咧啥！是還嫌佛祖降罪不夠嗎？」

  鄒氏縮了縮脖子，盧氏鬆開了手。

  「表姐，我們……」

  「噓！」盧氏比了個手勢，讓鄒氏別出聲。

  她自己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挪到了佛像後面。

  空空如也。

  盧氏皺眉，在大殿內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有。

  不是有人裝神弄鬼，那就是……

  佛祖真的顯靈了！

  撲通。

  盧氏跪到在地，連連叩首。

  鄒氏從驚惶中緩過一口氣，對盧氏道：「表姐，我唯一做過的出格之事，就是，就是前日……嗚嗚嗚……」

  鄒氏的嘴又被盧氏捂住了。

  「還敢胡說！」

  鄒氏一聽這話，登時來了脾氣。

  盧氏這是想讓她在佛祖面前背鍋啊，這怎麼行？

  她用力掙脫了盧氏的手，跪直身體，大聲道：「表姐，那件事可都是你的主意，我不過讓二郎幫你找了幾個人而已。」

  「佛祖在上，你難道還想不承認？」

  鄒氏鼓著眼睛，一臉憤慨地盯著盧氏。

  盧氏倘若敢不認，她就敢把盧氏的臉皮扒下來丟在地上踩。

  誰都不能讓她的兒子當墊腳石！

  「表妹，你這是幹什麼？」

  盧氏看出了鄒氏的意思，和緩了語氣。

  「表姐，你別想騙我！」

  「那兩個廢物說得有鼻子有眼，還說那丫頭有神靈庇佑才讓神獸現形相救，如今你我噩夢不斷，難道不是報應嗎？」

  鄒氏大聲道：「表姐，這事你打算怎麼辦？今日必須要有一個說法！」

  盧氏深呼吸數次，才把心頭的怒火壓制下去。

  平日裡頂頂精明的一個人，怎麼突然間就成了個蠢貨？

  她卻不知，鄒氏是真的嚇壞了。

  都怪她嘴賤，胡亂出主意。

  原本好好地去宋家退親也就罷了，幹什麼非要踩低宋家的名聲去抬高陳家。

  結果呢？

  好處一點沒撈著，反而先遭了報應。

  不行！

  這事一定得讓盧氏妥善解決掉，別想拉著她一起跳坑。

  「表妹，你想怎麼樣？直說吧。」

  盧氏好聲好氣，詢問鄒氏。

  「表姐，既然打算讓二哥兒和裘小姐定親，咱們就別折騰了，好生去宋家把親事退了，再給她一些賠償便是。」

  「你要是不想出銀子，這錢，我願意給！」

  也讓佛祖看到她是誠心悔過。

  盧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就要罵出的話咽了回去。

  出主意的是她，改主意的還是她，聽風就是雨，能成什麼大事。

  盧氏的理智依然在線，認真思索鄒氏的建議。

  內心深處，她也擔心自己做的這些事會給二哥兒帶來麻煩。

  終於。

  盧氏有了決定。

  「行，咱們回去商量一下，準備一些禮物，去宋家退親！」

  鄒氏高興地應了聲好。

  二人給佛祖磕過頭，互相攙扶著出了大殿。

  宋冬來這時才從屋頂跳到地上，眼眸里一片深沉。

  ……

  扈丘村。

  四個小腦瓜扒在門邊，豎成一排，耳朵伸得老長。

  堂屋裡。

  鄒氏和盧氏沒有了往日的盛氣凌人，低眉順眼地坐在對面，臉上的神情謙卑又誠懇。

  桌上，擺著幾個精緻的禮盒。

  宋冬來面色平靜不辨喜怒，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燃著熊熊烈火，又好似藏著一把千鈞利刃，馬上就要噴射出去。

  「三郎，今日我們前來，是想商討一下兩個孩子退婚的事。」

  多說無益，盧氏索性開門見山。

  「這事咱們之前就討論過，當時二哥兒不同意才沒有定下來，如今……」

  「如今怎麼？」

  杜寶釧打斷盧氏的話，挑眉問道：「如今你兒子同意了？」

  盧氏被她這麼突然地截斷話頭，心中不快。

  「對啊，所以，咱們就再別耽誤時間了，早些退親，對大喜也有好處！」

  你們還可以抓緊時間給她說個好人家，畢竟，她的年紀也不小了。

  盧氏的未盡之言，杜寶釧聽懂了。

  她冷笑一聲，偏過頭不再看盧氏，只留下一句話，「咸吃蘿蔔淡操心！」

  盧氏面色一沉。

  鄒氏趕緊拉了盧氏一把，搶先開了口！